第57章 霧失樓台,月迷渡津。

宴語涼讓師律給他把話講清楚一點。

什麽朱砂痣,誰又熬死誰?!

師律無法,只能銜著根草葉磕磕巴巴全說了。他當年不是宮中伴讀的一員,這些話都是花燈節那天聽荀長說的,原樣轉述也算是知無不言。

宴語涼聽。

聽聽聽,聽完整個人都魔怔了!

實在是近來他江山形式一片大好,各門各部百姓民生都紅紅火火。嵐王也對他敞開心扉,不止常常微笑還學會了甩鍋,越來越親人甜膩。

錦裕帝本來以為自己是千古一帝、愛情事業雙得意的。

萬萬沒想到聽完師律的話,這六月的北疆直接寒風瑟瑟啪啪啪刮臉。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那種久違的“朕危,朕要涼”的感覺了!

師律的意思是,那個叫“澹台泓”的紅色小淚痣美人才是他當年的心頭好。

而嵐王什麽都不是。

莊青瞿是辛苦“熬”死了澹台泓以後,甚至有可能是“陷害”死了澹台泓以後,才憑借著他戰功赫赫權勢滔天,將皇帝巧取豪奪攬入懷中。

“倒也不是說莊青瞿對阿涼哥哥的心意有假。”

“只是阿涼哥哥心裏已有了別人,就再盛不下他。”

“可莊青瞿又不肯放手,按荀長的說法就是……多年死纏不放、費盡心機,瘋狗一樣。”

而偏偏從錦裕三年到錦裕十年,大夏雖舉國努力恢復民生,但同時也是國庫空虛、戰火不斷。

外敵環伺之下,沒有莊青瞿的綠柳軍南征北戰根本不行。

以至於皇帝雖不情願,也只能委身穩住他。

後來多年,嵐王與皇帝都是近乎於裹挾和被裹挾、強迫和被強迫的關系。傳言紛紛都是嵐王功高震主、嵐王要反,實則都是因為莊青瞿瘋了一樣硬要把人留在身邊的種種過激言行傳出去,被人解錯了意思。

“但阿涼哥哥始終都不肯要他。”

“若非碰巧失憶,莊青瞿只怕一生都難以得償所願……”

“……”

宴語涼默默擡眼,窒息地看了看身邊那棵高大的櫟樹。

都恨不得斷木鳥一樣把頭往櫟樹上磕一磕,看看能不能清醒一點,好好回想起當年到底咋回事!

真是這樣那可還能行了?!?!

小話本都不敢這麽寫,朕是真的裂開了!

……

落雲國。

荀長坐在馬車裏,一邊看著繁華的街景,一邊回味昨日落雲皇宮舞會。

落雲皇宮奢華。銀色台階上鋪著絳紅地毯,女皇一身鉆石鑲邊的銀色錦緞禮服。宮裏燭火通明,金光閃閃的天頂下是數根巨大的梁柱,翠玉的屏風鑲滿了紅寶石、藍寶石和珍珠。賓客們穿著雲錦與絲絨,各種各樣讓人眼花繚亂的金飾和寶石……

宇文長風果然不愧為女性之友,竟在多年前就認了落雲女皇的親娘做幹娘。

他們的“商團”一到落雲國就受到了熱情禮遇。昨晚舞會上,落雲女皇還只顧跟“幹弟弟”跳舞說悄悄話,惹得好幾個女皇面首臉色鐵青。

車馬粼粼。

荀長腿踹了宇文長風一腳:“幾年不見,女皇眼見著對你念念不忘,你當年怎麽沒留下來當個皇夫?”

宇文長風:“生是大夏人,死是大夏魂!北漠未定何以為家!”

荀長:“……”絕。

馬車停了下來,讓街道上一長隊人先過。那一行皆是一模一樣的青灰色衣服百姓,手裏舉著長香、點著長明燈,口裏咿咿呀呀念念有詞。

不得不承認,落雲帝都和平富足處處比華都熱鬧繁華。唯一讓宇文長風看到的隱患,就是比起多年前,落雲迷信鬼神的百姓又多了好多好多。

你瞧這求神拜佛的陣勢。

大夏寺廟也有不少,香火也不錯,可大夏百姓沒事更愛研究怎麽賺銀子、怎麽讀書考功名。偶爾拜個神明,還都明確要求神明“拿錢辦事,不辦好下次不來了”。

落雲皇都卻是一副截然相反的景象。

他們這幾天甚至還見過百姓不惜割肉放血、受笞“奉獻”,捐出全部身家去頂禮拜神。很多少年從小不讀書只讀經。

荀長:“這也太愚昧了,真不明白落雲女皇冰雪聰明、治國幾近無可挑剔,怎會允許百姓如此?”

宇文長風:“她自己也信這個啊,她也常在宮中求神拜佛。”

荀長:“啊?”

可他覺得女皇看著還挺精明,不像這種人啊。

宇文長風:“精明歸精明,有些人就是信這些。不過阿長你自己不是欽天監嗎?按說你不應該最信這些?”

荀長:“就因為是欽天監,才清楚天道根本不是這麽一回事。你說神仙成日在天上看凡人發瘋發蠢真能高興嗎?倒還不如一顆銅板買一炷香,燒完許個願,至少神明看著這人沒得了失心瘋,指不定心情一好就應允了。”

“待咱們回去,定要把這落雲亂象跟阿涼說。大夏須得要引以為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