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第2/4頁)

“總不能因一部分人蠢或壞,就寧可錯殺一千而不放過一個。至於感不感恩、背地裏罵不罵。古往今來別說朕了,就連文帝武帝都有人罵,寺廟道觀裏的佛祖仙人都有人罵。又何必在意?”

“一國之君自有慈悲包容,朕只要看著山河日上。”

“跳梁小醜無論在哪定必會有之,趕不盡殺不絕,放著不理他們自己也沒勁。又何必與他們置氣。”

“……”

“青卿,怎麽啦?你忽然笑什麽?”

莊青瞿搖搖頭,那不是笑,他只是不知應該用什麽表情。他摟著宴語涼的腰把他箍在懷中抱緊不放。記起他小時候很是傲慢自負,阿昭也一直在包容他、從不跟他置氣。

但大概世上最怕的事情,就是城府極深遇上了玲瓏心肝。

那“包容”幾乎要了他的命。

莊青瞿早慧。那時雖小就已敏銳地覺到那份包容並非出自關心。不是因為他多麽優秀多麽好看,更不是二皇子覺得他有哪裏特別。而不過是宴語涼一視同仁的“慈悲心”,在包容著蕓蕓眾生中一個驕橫要強的小少爺罷了。

那時宴語涼還不是天子,還是一個自身難保的庶出二皇子,他就有那樣心。旁人不明白,只覺得他平易謙恭都喜歡親近他。

殊不知莊青瞿九轉回腸,自問自己是不是也不過是他眼中一個跳梁小醜。

一下子連同打從娘胎裏帶出來的驕傲自負都被踐踏粉碎。

可他那時太小了,生氣也只會暗自悲憤,眼神冷冰冰的不理人。

後來終於長大。

南征北戰、步步高升,做皇帝的左膀右臂股肱之臣,做大夏不可或缺的國之棟梁。是為江山社稷宗廟高堂,是為光耀門楣也是為大夏萬千百姓,卻也是為了私心——

他要這個人眼裏有他,哪怕是功高震主,哪怕將他視作亂臣賊子一般忌憚,他也要他看到他。再不允許他將他與蕓蕓眾生一視同仁、慈悲包容。

可或許是他走錯了,才會讓他們繞了那麽遠的路才來到這裏。若他能換個性子,能不那麽高傲自負,能很小的時候就會甜甜的笑,那是不是或許……

“青卿。”

莊青瞿搖頭,擡眼,眼前卻是宴語涼模糊不清的一張臉。

他一愣,心驚於自己的失態,又沒臉擡起袖子拭去那淺淺霧氣,只用力把宴語涼往自己肩膀上摁。

卻聽見宴語涼柔聲拽了拽他:“小莊。怎麽啦,怎麽是這樣一張臉。朕是否又說錯什麽了?”

一聲小莊,莊青瞿身子輕輕晃了晃。而宴語涼則扶住他,摸了摸他的額頭。

“青卿你又病了,好燙。”

……

莊青瞿並非真病,而是這月的十五日悄無聲息又到了。

只是這次與往日不同,宴語涼已經知曉蠱毒的事情,自然無論如何也不肯再讓他再避著他偷偷一個人受罪。

莊青瞿吃了藥,身上一會兒冷一會兒熱,不久就濕透一身。他要面子,實在不願宴語涼看到他這樣,拂陵都勸:“陛下,不然還是讓奴才……”

宴語涼:“不,朕想親自照顧青卿。”

“傻子,你躲什麽!朕四個月前要死不活的樣子更好看不到哪裏去吧?你還不是衣不解帶照顧了三個月?來,脫衣服,給朕過來不準跑。”

濕的褻衣換了下來,幹凈的換上去。莊青瞿惱得埋頭不願看人。

宴語涼:“不臟,很香的。”

“嵐嵐身上總是很香,換下衣服也是香的。朕早就想問了,嵐嵐身上的幽蘭香究竟是哪一種蘭花?”

拂陵:“聽聞是以前小時候二皇子送嵐王的花種。好像是越陸的一心蘭。嵐主一直種著,從此就只用這一種香了。”

宴語涼:“哦?嵐嵐,拂陵說的是真的麽?可你不是跟朕說,你小時候不喜歡朕。”

“真不喜歡?小莊,你是不是又嘴硬了?”

他捉住嵐王,不顧他抗拒,不顧他掙紮。在他略微汗濕的頸間親了親。

嵐王老實了。

吃了藥,渾渾噩噩睡了一會兒。醒來後清淺眸子裏竟是滿目琳瑯,他睜大眼睛,一時間不知道自己置身何處——

五月五是花燈節,如今距離那節日還有半個月,但宮中已經采買了許多花燈。

前幾日他還和阿昭幫禮部選燈圖。而此刻,好多花燈竟然都綴在床鋪的橫梁和帷幔上。朦朧的光暈,星星點點的。

但,他這躺的可是龍床啊!

龍床點花燈。昏君和妖妃的小話本都不敢有這種玩法。

“好看嗎?”

好看,當然好看。

莊青瞿手指微動,宴語涼覺察了去握住他的指尖。兩個人就一起在這龍床上看著可愛的小雞、兔子燈,如若滿天繁星。

是阿昭為他布置的。

一國之君為了哄他開心,竟願意為他做這些。莊青瞿骨節蒼白的手指輕輕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