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四目相對。

宴語涼從上面看去,底下是個氣質儒雅的俊朗官員,一身大夏紅滌白衣的三到五品高官官服,系著紫玉腰牌,提著一盞很風雅的桃花燈。

人美燈華,還是個大帥哥。

墻頭馬上遙相顧,驚鴻一瞥也可謂一景了。這若是平日裏也算一段風流趣事。

只可惜,此美男出現得忒不是時候!!!

一時騎墻難下。偏偏轉角又傳來了太監窸窣漸近的腳步聲:“走快點,快點!拂陵公公催得急呢!”

宴語涼:“………………”

先帝爬墻未半而中道崩殂。

卻突然一陣風天旋地轉,他直接被從墻頭拽了下去並摁進了墻角臘梅從中。花枝戳臉,一陣幽幽臘梅香馥郁。

太監頭子:“是誰!”

男子:“是我,王公公巡夜辛苦了。”

太監頭子提燈照了照,馬上換上一張笑臉:“哦哦,原來是奚大人!怎麽,奚大人今日議事太晚、又要徹夜不歸了?”

“事務繁多睡不著,距早朝還有兩三個時辰,出來逛逛、醒醒頭腦。”

一旁小太監小小聲提醒:“可按照宮規,臣子夜間留宿在宮中時不可隨意……”

太監頭子:“混賬東西胡說什麽呢?奚大人乃是堂堂大理寺卿,嵐王都要敬他三分!奚大人睡不著逛一逛怎麽了?新來的不懂事別亂說話。”

“哎喲,師父,疼!不敢了!”

宴語涼躲在臘梅花叢,袖子下面瘋狂掐自己手心。

大理寺卿莫不是……莫不是“那一位”奚卿?!

宴語涼知道的“大理寺奚卿”就一位,就是奏折瘋狂毒舌那位。但他一直以為這個調調的奚卿應該是個憤世嫉俗、尖酸刻薄的老頭子。

居然那麽年輕,還如此的清雅俊逸、一身正氣?

宴語涼自知有病要治。

但沒用!狗皇帝大冷天的蹲臘梅叢裏被花枝戳著屁股,卻已開始直勾勾盯著這位大理寺卿的腰瞧!

話說,本朝官服確實好看。

品位絕佳,大冬天都束腰顯身材,襯得人精神筆挺。

終於,一行太監走遠了。

宴語涼被一把從臘梅叢裏撈出。月光下,那俊朗男子明眸中閃著明亮的火光,不敢置信地把他上下瞧了一遍。

“真的是陛下?”

“真的是陛下!臣奚行檢,參見陛下!”

宴語涼:還真是那位奚卿呀!

……

奚行檢這一日,本過得很是不爽。

前陣子因水患嚴重,百姓家家戶戶忙於生計,大理寺這邊狀告案子反而少了不少。奚行檢閑不住,便替好友徐子真處理一些吏部文書。

這不處理還好,一處理氣死了!

今年洛水冬患乃是十年難遇的大澇,幾省要道全部淹毀、救災物資運送艱難。

好在朝廷早有防患、調度有方,加之各地州府依舊努力聚結志願兵民、不畏重重險阻以各種法子救人安頓,終於大水已大半褪去,舉國上下並未有太過重大之損失。

大家都放了心。面對如此天災能處理妥善,其中不乏百姓齊心協力、官員盡力設法、朝中許多重臣數月住在宮中不回家上傳下達、共襄對策的功勞。

可是!

好容易災情才過去,便有人開始冷嘲熱諷?

一幫擅長寫詩詞歌賦“以文而仕”的言官們,各種彈劾奏章洋洋灑灑的來了。

將數月間忙於治水、辛苦操勞獻計獻策的官員幾乎被彈劾了一遍,什麽“區區水患小事竟至損失慘重實乃一群飯桶”,什麽“本該一月治之事拖延三月實則大夏之哀”,簡直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且全是空中樓閣、靠一己瞎想胡說八道、張口就來!

是,別人一群飯桶!

你們有本事,你們怎麽不去治水?

聽聞水患嚴重時,這群言官正抱著團躲在南邊暖和的地方宴飲遊樂,兩耳不聞窗外事,還寫了一大堆花花綠綠的詩。

如今別人辛苦把水患治好了,他們急著跳出來汙蔑挑刺了??

氣死他了。

徐子真:“奚卿,奚卿淡定,也並犯不著與這些人置氣。”

奚行檢:“我偏要回這信!還要迫他們再給我回復!看他們還有什麽臉?”

“這群蠹蟲,有一點文采便自恃高人一等,實則兩面三刀、虛偽自私、面目可憎。簡直朽木不可雕,糞土之墻不可杇。都道山中強梁可惡,我看這種腐儒文賊更是禍國至極!”

“相鼠有齒,人而無恥。既然無恥不死何為?”

“人不如鼠,你人等既壞又蠢不如速死!”

大夏官場名景,奚卿手書千字罵人。

奚卿畢竟是錦裕二年的狀元。言辭犀利不留情面,若是這些官員的八十歲老母看得懂字怕也是要當場羞愧打死逆子。

如此罵完,奚行檢依舊氣了一天。

唯一的好消息便是嵐王病了,甚好,逆臣自有天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