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好在那位“嵐王”最後並沒有當場弑君。

不過脾氣也挺爆的。

轉頭直接把皇帝寢宮給砸了,宴語涼都看呆了。

這,他不由得認真開始思索,自己失憶前身為一國天子到底是混得多廢物多沒用,才能縱得臣下如此欺君罔上、肆意對他又掐又砍,還膽敢光明正大砸他的寢宮?

嵐王盛怒無人敢攔。

片刻而已,龍床上的茜香玉質紗撕了。

珠簾扯斷散落一地,玉瓶玉壺、掛畫藏書,統統由佩劍掃在地上。

而那嵐王竟還不解氣,滿臉戾氣地在一片狼藉中繼續用修長的手指狠狠將碎掉的白瓷碾成齏粉。

“……”

侍衛宮女,就只知道雙雙跪著慘兮兮砰砰磕頭抹眼淚。

宴語涼則偷偷移動。

拖著滿是傷的殘軀,不著痕跡地沿著寬大的龍床邊移動。

廢話當然要移動了,先找個安全的角落貓一下!

君落平陽被臣欺。

而他失憶重傷又反抗無能,當然是先能苟一時是一時。那麽多的瓶瓶罐罐碎一地如此鋒利被砸到可不是鬧著玩的。

結果——

“阿昭?”

一陣幽冷香風撲面,低沉切齒的危險音色就在耳畔。

“阿昭,你又想往哪跑?”

嗷!不是,沒跑!疼疼疼,涼涼涼!

“事到如今,宴昭,你以為你的那些鬼把戲還有人信?”

臉被冰涼的手搬過去。男人湖水色眼眸染著薄紅,捏住他的脖子指尖再度收緊。

“再演啊?怎麽不繼續演了?”他咬牙,“繼續演,繼續裝啊?不是不認得我了麽?”

QvQ朕沒裝,也沒演!

“朕,”他此刻,身為一個明顯混得狗都不如的垃圾皇帝,一聲“朕”叫得無比心虛,眼神真誠而沉痛,“愛卿!朕是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了!”

“宴昭你找死!!!”

“……”

“……”

“好,好,你贏了。”

脖子上的手指冰涼,力道緩緩消失。

嵐王玄袖垂下,像是失去了全部力氣一般,長發淩亂散落,冰冷陰鷙的臉上全是心灰意冷的自嘲。

“你贏了。阿昭你果然,呵……根本就沒有心。”

宴語涼:“………………”

哎。哎,不是,等,等一下。那什麽,大美人大美人,有話可以好好說的。

你、你,就,也不至於哭啊?

眼前男子側過臉去,惡狠狠揚起一抹扭曲苦笑,死咬著牙表情極度陰鷙可怖。

可宴語涼還是瞧見了他拼命隱忍,仍有什麽晶瑩的東西靜悄悄地滑到了那棱角分明的下頜上。

宴語涼:“~~~”

盡管吧,他是有點虛這個對他喊打喊殺的兇美人的。

但又如同任何一個立場不堅定、容易為美色所惑的亙古昏君般,明知美人帶刺有毒依舊是美人落淚他心碎。

唉,就怎麽說。

寡人確實有疾,寡人著實好色。

寡人憐香惜玉見不得美人黯然神傷!

就在宴語涼甚至偷偷手指動了動,妄圖鬥膽去替美人逝下淚痕時,突覺胸口一滯、繼而眼前沉沉一黑。

“阿昭?”

“嗚……”一口黏膩腥甜的血水從口中湧出,宴語涼也是心裏一沉,只道不好。

喘不過來氣了。

只怕是他甫一醒來就各種被砍被掐又上躥下跳,搞得傷口裂開了吧?

完了完了。

沒勁了,後背也開始發冷,朕此番只怕……真要完犢子!

耳邊一片天旋地轉的混亂。侍女的尖叫和哭嚎,人聲腳步的紛亂復雜,燈影重重,冰涼的手緊緊地抱住他。

彌留之際,宴語涼聽得男人在耳邊吼他、厲聲威脅他,聲音扭曲。

帶著澀啞一遍一遍,魔咒一樣,“阿昭,阿昭……”

……

沉沉的昏迷中,宴語涼做了個夢。

夢回了些陳年舊事。

那是多年以前。他還不是皇帝,還只是個閑人二皇子,開朗不羈又頑劣愛鬧,常會偷偷溜去京城東市買民間的艷情小話本。

在各種各樣離奇的艷俗話本故事中,曾有一本令宴語涼印象尤為深刻——

故事是這樣的。

話說某朝某代有個沒用的狗皇帝收了個美貌男寵,卻因太過迷戀男寵對其千依百順縱得男寵狼子野心壯大勢力,最後大權獨攬只差改朝換代。

然而,男寵並沒興趣換朝代。

所以名義上狗皇帝還是狗皇帝,實則卻早已淪為攝政權臣的提線傀儡與籠中雀,每日在龍床上被權臣男寵翻來覆去醬醬釀釀,釀完還啥都得聽權臣的。

堂堂一國之君以色侍人。

猛虎落淚心有不甘,卻又敢怒不敢言。

偏生腦子還不太夠用,每次稍有點私底下的小動作都會被權臣男寵一眼看穿,結局就只能換來更多次花樣別出的醬醬釀釀的“懲罰”和索求無度,最後下不來床。

故事的結局,自然是皇帝在男寵的淫威下平安性|福地生活了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