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三章 一力降十會(第2/2頁)

“如此說來,還有第二塊、第三塊?”

“何伯已命一個哈恩德的軍官,率炮船前赴旅大沿岸窺測(大連灣),尋找適合艦船停泊及大軍駐紮之所;法軍早看中了山東芝罘(煙台),想將芝罘作為其所謂的‘進攻基地’。老兄如若不信,可奏請皇上諭令盛京將軍、金州都統和山東巡撫等,趕緊委派明幹之員前去查探。”

“這些事皇上知道嗎?”

“劉山陽一收到消息就向兩江總督何桂清稟報了,何桂清也剛上過一道密折。皇上現在最擔心的是兩江戰事,一時間顧不上這些,只是密諭正在上海辦理撫局的桂良善加勸導,據理折服,一切總以息兵為要,只要洋人不開兵釁,之前的那些條件都可談。”

“洋人願意談嗎?”

“一而再再而三,正所謂事不過三,我估摸著洋人這次十有八九不會再相信咱們。就算願意談,也是帶著兵來京城,坐下來跟皇上當面鑼對面鼓的談!”

“他們想跟皇上平起平坐,還要帶兵來!”

“所以說沒得談。”韓秀峰將碗中酒一飲而盡,隨即放下碗緊盯著他問:“博川兄,您說在這個節骨眼上,我能視皇上的安危於不顧,去江蘇做江寧布政使嗎?”

“你留在京裏又能幫得上多大忙,難不成靠你那藏在南苑的幾百私兵就能力挽狂瀾?”文祥反問道。

“博川兄,人貴在自知之明,我深知力挽不了狂瀾,更扭轉不了乾坤。但只要我尚有一口氣在,就絕不會讓皇上受那等奇恥大辱!”

盡管非常不認同韓秀峰的做法,但文祥卻不想再跟他爭辯,沉默了片刻喃喃地說:“僧格林沁久經沙場,能勝一次便能勝第二次。”

“但願吧。”

“什麽叫但願,僧王乃我大清之柱石,此戰只能勝絕不能敗!”

“不說他了,還是說說咱們的事吧。”韓秀峰放下筷子,話鋒一轉:“博川兄,英法兩國大軍最快也要到五六月份才能抵大沽口,我估摸著真要是開仗,這一仗也最多打個把月。在此之前,就算天塌下來您也別再保舉我去哪兒做啥子官,一切等過了眼前這一關再說,如何?”

“你這是怪我自作主張?”

“想哪兒去了,我韓秀峰又不是不識好歹之人,老兄提攜我,關照我,我感激還來不及呢。”

大軍壓境,文祥嘴上雖那麽說,其實心裏很清楚真要是打起來,這仗有敗無勝,哪有心思吃酒,呆坐了好一會兒才擡頭道:“志行,僧格林沁去年是出了大風頭,可無論皇上還是鄭親王、怡親王、恭親王和彭中堂、肅順等王公大臣,心裏都明白僧格林沁能打贏那一仗,能守住天津海口,你韓志行功不可沒。要不你再去趟天津,去幫著籌畫籌畫該如何防堵。”

“博川兄,你曉得大頭從未練過啥子武藝,卻能一個打五六個嗎?”不等文祥開口,韓秀峰便接著道:“那是因為他五大三粗,有一身蠻力。用跑江湖的話說,這叫一力降十會!而現在英法兩國大軍就好比大頭,而咱們就像宮門口的那些侍衛,沒那個塊頭,沒那身蠻力,刀槍棍棒耍的再花俏也沒用!”

“那你接下來有何打算?”

“我的事兒你就別管了,你還是想想嫂夫人和娃吧。”

“你……”

“我就曉得忠言逆耳,不說了,喝酒!”

“想喝你自個兒喝,我是喝不下去,沒別的事先走一步。”

“不送!”

……

目送走文祥,韓秀峰不但一樣沒興致再喝了,並且放下酒碗像三魂六魄被抽走般癱坐在椅子上發呆。

為官這麽多年,從未像現在這般絕望過。

明明曉得洋人接下來會去哪兒落腳,卻只能眼睜睜由著他們步步緊逼,直至殺到京城。

偌大的中國怎就落到如此田地?

那麽多能工巧匠咋就造不出洋人的那些洋槍洋炮?

幅員如此遼闊怎就養不起四五十萬兵,而英法那樣的彈丸小國為何就能養的起?

諸如此類的問題,一個接著一個湧現在腦海裏,直至吉祥和馮小寶小心翼翼地走進來問,晚上是去會館下榻,還是回南苑,韓秀峰這才緩過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