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二章 無人可用

救人如救火,韓博帶著胡林翼的書信,同胡林翼的家人一起從英山大營(今湖北黃岡一帶)趕到京城只用了十六天!

可火急火燎趕到京城,呈上書信,韓秀峰卻一點也不著急,甚至都沒有去幫著向皇上求情的意思。

韓博沒辦法,只能去湖北會館,同胡林翼的家人一起等郭嵩燾、龍湛霖等在京的湖南官員消息。

大過年的,同鄉找上門都不幫忙,甚至不留人家一起吃個飯。

任鈺兒覺得很奇怪,一邊往爐子裏添木炭,一邊小心翼翼地問:“四哥,胡大人托您辦的事,您真不打算管?”

正同王千裏一起算賬,正為糧餉發愁的韓秀峰,合上賬冊,擡頭道:“這事沒韓博說的那麽急,也沒韓博說的那麽嚇人。要是沒猜錯,胡林翼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醉翁之意不在酒,四哥,您這話從何說起?”任鈺兒不解地問。

“千裏,你說說。”韓秀峰走到爐邊,端起茶杯回頭道。

王千裏愣了愣,不禁笑道:“皇上是曾密諭錢寶青查辦左宗棠,也曾說過如有不法情事,可即行就地正法。可究竟有沒有不法情事,並沒有查清楚,左宗棠一時半會間也就不會有性命之憂。”

“可要是查實呢?”

“湖南是什麽地方,錢寶青是赴長沙查辦,還是派差役去長沙捕拿左宗棠?”王千裏反問了一句,接著道:“且不說錢寶青沒這個膽,就算有,他也殺不了左宗棠。現如今不比以前,不是誰都可以亮出諭旨就能殺人的。”

“那胡大人究竟是何用意?”

“這還不簡單,”王千裏坐下笑道:“皇上之所以密諭錢寶青查辦,應該是不曉得左宗棠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不曉得左宗棠這幾年為朝廷立下多少汗馬功勞。因為湖南的奏報都是駱秉章上的,就算那些折奏全出自左宗棠之手,最終落的也是駱秉章的款,署的也是駱秉章的名。

要是官文和樊燮沒鬧這一出,左宗棠依然在做那個‘幫辦湖南巡撫’,胡林翼和曾國藩既不會也不好說什麽,畢竟對他們而言只要湖南政局安穩,能跟之前一般給他們出人出糧就行。

結果官文和樊燮把事情鬧成這樣,他們於公於私都不能袖手旁觀,幹脆順水推舟把事情挑明了,借這個機會讓皇上知道左宗棠是個經世濟民的大才,幫左宗棠揚揚名,甚至想借這個機會幫左宗棠謀個官。”

任鈺兒反應過來,可想想又問道:“四哥,他們就不擔心皇上真治左宗棠的罪?畢竟駱秉章的確對左宗棠言聽計從,湖南這幾年的政令也確實大多出自左宗棠之手!”

“要是按例,不但左宗棠要掉腦袋,連駱秉章這個巡撫都做不成。可今時不同往日,天大地大也沒剿匪平亂大。孰輕孰重,皇上心裏跟明鏡似的,所以只能一切從權。”韓秀峰放下茶杯,接著道:“何況左宗棠並非一般的師爺,更不是那些個弄權的胥吏。”

“此話怎講?”

“鹹豐五年,禦史宗稷辰就疏薦過左宗棠;鹹豐六年,皇上因左宗棠接濟曾國藩軍餉有功,賞左宗棠五品頂帶,以兵部郎中用,並賞戴花翎;前年,左宗棠又得駱秉章保舉,賞加四品卿銜。換言之,他本就是朝廷命官,只不過因其是湖南人,按例不能在本省為官罷了。”

“皇上不大清楚他的事?”

“皇上之前只曉得有他這麽個人,並不清楚他對湖南而言有多重要。其實這事可大可小,往大處說是弄權,往小處說就是駱秉章知人善用。”

“現在皇上知道了嗎?”任鈺兒追問道。

韓秀峰沉吟道:“現在想不知道也不成,這做官跟做人一樣,都得有個好名聲。左宗棠人雖沒到京城,可經官文和樊燮這麽一鬧,再加上郭嵩燾、龍湛霖、鄧輔綸、高心夔等在京的湖廣官員和湖南名士推波助瀾,他的名聲已傳遍了京城,昨兒個聽博文兄說比江忠源當年的名聲還要響。”

“這麽說皇上不會治他的罪,早晚會收回成命。”

“這是自然,甚至都無需收回成命。皇上之前只是命錢寶青嚴查,一句‘查無實據’不就成了。”韓秀峰再次端起茶杯,又沉吟道:“但不治他的罪,不等於就會重用他,前有胡林翼、曾國藩,要是再來個左宗棠,皇上不可能不擔心尾大不掉!”

王千裏禁不住嘆道:“幸虧江忠源、羅澤南、李續賓他們死的早。要全健在,那朝廷的心腹大患可就不只是長毛、撚匪和西夷了。”

正說著,小山東跑到了門口,因為腳上全是泥濘,不敢進去,就這麽掀起簾子,從懷裏掏出一份書信喊道:“四爺,我回來了,吉祥老爺讓我給您捎了一封信,說您一定要看看,說各部院這會別提有多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