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二章 恍然大悟

曹澍鐘見完陳虎等人,便讓家人去張羅酒席,要為韓秀峰接風洗塵。韓秀峰以守孝服喪不宜飲宴為由婉拒了他的好意,就這麽領著陳虎等人告退。

盡管韓秀峰連道“留步”,曹澍鐘還是將他送到儀門口,直到韓秀峰等人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處,這才匆匆回到花廳,請剛才躲在屏風後頭的幕友陳先生幫著參詳韓秀峰的葫蘆裏究竟賣的是什麽藥。

“聽著像是肺腑之言,可我總覺得沒這麽簡單,甚至搞不清他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

“東翁,學生以為他剛才那番話句句是真,只是……只是話中有話,並且沒說全!”

“此話怎講?”曹澍鐘急切地問。

陳先生不但心思縝密,而且做事認真,竟借曹澍鐘和韓秀峰去前衙見陳虎等武官的功夫,把韓秀峰之前說的那些話寫了下來。

看東家曹澍鐘急切的樣子,他放下剛做的筆記,抽絲剝繭地分析道:“他開缺回籍丁憂前身在中樞,對聖意……尤其皇上是如何看待團練的最清楚不過。借崔煥章和楊吏清等人之口,放出‘團練之事可少則少,切不可過涉張皇,致滋流弊’的風聲並非無的放矢。”

“他為何不親口跟我說,為何要借他人之口?”

“東翁,他要是親口跟您說,那豈不成插手地方政務軍務了嗎?”陳先生反應問一句,接著道:“何況他一見著您便提您與段大人乃同年,並呈上石贊清的書信,甚至執晚輩之禮,可見他是有心與您結交的。所以巴縣乃至整個川東的團練亂象,他不方便當面跟您說,因為說了您一定不會高興。”

“這倒是。”曹澍鐘覺得有些道理,想想忍不住問:“貴成兄,如此說來他是打算給我來個先禮後兵?”

“應該是,團練亂象要是不加以整飭,他一定不會袖手旁觀。”陳先生頓了頓,起身道:“他是積功做上通政司參議的,要不是有軍功皇上絕不會賜他色固巴圖魯勇號。而他之所以能做上通政司參議,之所以能以記名章京在軍機章京上額外行走,與他在上海的經歷有很大關系。”

“有什麽關系?”

“記得段大人曾說過,天地會余孽在上海犯上作亂時,上海知縣殉國,時任蘇松太道吳健彰兼江海關監督被亂黨所俘,上海周邊的那些沒殉國也沒被俘的文武官員有一個算一個全跑了,就剩下他這麽一個恰好去上海辦差的朝廷命官,所以兩江總督怡良和時任江蘇巡撫許乃釗事急從權,命他署理松江府海防同知兼江海關監督。”

“臨危不亂,可見他年紀輕輕便能身居高位,並非全是靠段大章和郭沛霖等人提攜的。”

“東翁,學生想說的不是這些,而是上海的那些亂黨大多是道署和縣衙招募編練的團勇!而在桐梓犯上作亂的那些賊匪,不是革役便是混入團練的奸民。所以在韓秀峰看來巴縣乃至整個川東的團練必須加以整飭,不然貴州的那些賊匪一旦與混入我川東道各州府團練的那些奸民勾連,川東必亂,四川必亂,形勢將一發不可收拾!”

提起團練亂象曹澍鐘就頭疼,唉聲嘆氣地說:“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川東團練最早可追溯至嘉慶朝,歷任官員誰也不想捅這個馬蜂窩,竟任由其越辦越多,越做越大,現已成尾大不掉之勢,真要是大張旗鼓地加以整飭,只會適得其反啊!”

陳先生不無得意地笑道:“東翁,其實辦法他已經幫您想好了。”

“他幫我想好了?”

“正是。”

“我怎麽不知道,他什麽也沒跟我說!”

“他只跟您說了一半,並且他已經不動聲色做了。”

“說了哪一半,他又做了什麽?”曹澍鐘越聽越糊塗。

陳先生坐了下來,不緩不慢地說:“東翁,您這是當局者迷。他說本省之人不宜管本省之事,並且十幾日前就已命直隸候補同知高雲峰率兩名額外外委去貴州打探賊情。言外之意再清楚不過,那便是大可把那些越來越不聽衙門招呼的團勇派貴州去幫同官軍平亂!”

“把那些禍害打發去貴州?”

“那些禍害要是能幫著把貴州的賊匪剿了,自然少不了東翁您的功勞。那些禍害要是戰死在貴州,對巴縣乃至整個川東也沒什麽壞處。”

陳先生想了想,又笑道:“祥慶昨天下午跟杜興遠來拜見時曾說過,韓秀峰一邊放出要整飭團練的消息,一邊竟縱容其老家慈雲的幾個監生呈請不再給走馬團交團費,村裏青壯不再去走馬齊團操練,甚至打算在村裏自辦團練,您當時還覺得這太過自相矛盾,覺得他是在說一套做一套。”

“是啊,一邊聲稱要整飭,一邊又要辦,這不是自相矛盾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