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二章 鯉石書舍(第2/3頁)

“聽說龔瑛也沒閑著,也在跟著摻和。”孫舉人忍不住笑道。

龔瑛是道光二十年進士,金榜題名之後沒館選上翰林院庶吉士,覺得分發去六部學習行走沒啥前途幹脆回鄉了。

前些年跟顧忠政走得很近,又是倡修縣志,又是倡修府志,京城重慶會館翻修缺銀子,龔瑛當年也幫著籌過款出過力。

想到顧忠政死了之後龔瑛便成了巴縣士紳之首,崔煥章和楊吏清等巴縣的舉人、秀才和監生不管想做什麽,自然要請龔瑛那位在鄉進士幫著牽頭,段大章不禁嘆道:“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啊!”

“倬雲,他們有沒有去找過你?”孫五爺好奇地問。

“沒有,再說就算去找我也沒用,畢竟我現而今又不是巴縣人。”

“可據我所知朝廷是讓你那位內侄回鄉幫辦重慶府各州縣團練的,你現而今雖不再是巴縣人,但江北廳一樣在重慶府治下!”

去年臘月和今年正月裏,崔煥章和楊吏清等人鬧得實在是太不像樣。川東道曹澍鐘和巴縣正堂祥慶一直在隱忍,而重慶知府杜興遠態度曖昧,未嘗沒有坐收漁人之利的意思。

段大章不想摻和這些爭權奪利之事,更不想因為這些破事被人彈劾,不但閉門謝客,而且把不安生的兒子關在家裏不許出門,見孫家兄弟竟提起這事,禁不住問:“現在啥情形,他們還在折騰嗎?”

“早偃旗息鼓了。”

“偃旗息鼓了?”

“他們之所以敢鬧就是仗著你那位內侄即將奉旨回鄉幫辦團練,不然師出無名。結果你那位內侄直到今天也沒回來。有傳言說‘奪情’了,說皇上命你那位內侄回京在任守制。也有傳言說朝廷十有八九是要查辦哪個地方的大員,又擔心打草驚蛇,就讓你那位‘小軍機’內侄以回鄉丁憂同時幫辦團練為名出京,事實上沒回來而是去別的地方辦差了。”

孫五爺在城裏執教,消息最靈通,吃了幾口菜,又笑道:“還有人說你那位內侄是靠軍功做上‘小軍機’的,不然皇上也不會賜巴圖魯勇號,說你那位內侄在回鄉的半路上被皇上調別的地方去平亂了。總之,崔煥章和楊吏清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可等到現在也沒等著東風,自然也就折騰不下去了。”

段大章沉思了片刻,喃喃地說:“志行他爹是去年十月中旬去世的,段吉慶是托‘日升昌’幫著給志行捎的家信,這信在路上走得再慢一個半月也能到,也就是說志行最遲也能在臘月初收到家信,按例一收著家信就得開缺回籍丁憂。奔喪不是別的事,路再不好走兩個月也能到家,可今天都已經三月初六了,他還沒到家,想想是有些奇怪。”

“這麽說你那位內侄真可能不回來了?”

“就算不回來也得給家裏捎封信,可到今天一點消息也沒有,我估摸著應該是因為啥事在路上耽擱了。”

“一點消息也沒有,段吉慶說的?”孫五爺追問道。

“要是有志行的消息,段吉慶一定會差人去告訴我。”

“據我所知他現在不一定顧得上。”

“此話怎講?”

孫五爺幫段大章斟滿酒,放下酒壺繪聲繪色地說:“據說韓志行的父親韓玉貴給韓志行他娘托夢,說是在城西呆不習慣想回走馬崗老家。段吉慶曉得之後趕緊帶著韓志行的兩個哥哥去墳前燒紙,然後去找神婆。結果不但韓玉貴附了神婆的身,連韓志行的叔父韓玉財都借神婆的嘴說故土難離,說韓家的根在走馬鄉下。

段吉慶懊悔不已,覺得好心辦錯了事,先是請和尚道士去做了七天水陸道場,然後請陰陽先生幫著算了個日子,竟把韓玉貴的棺材又移葬回了走馬崗鄉下。聽說老夫人回去了,韓志行的嬸娘也跟著回去了。”

段大章真不知道這些,頓時大吃一驚,想了好一會兒又忍俊不禁地說:“我看段吉慶懊悔是真,韓玉貴和韓玉財兄弟托夢是假!”

孫舉人下意識問:“倬雲,你是說段吉慶不想讓你那位內侄被崔煥章他們糾纏,所以才搞出這些鬼神之說,把韓玉貴移葬回走馬,等你那位內侄回來之後便可以在走馬守孝?”

“十有八九是。”

段大章放下筷子,沉吟道:“此一時彼一時,段吉慶最初之所以做主把韓玉貴葬在吳家壩,一是想讓志行回來之後能在縣城守孝,二是想著能幫志行就近照老夫人等家人。結果志行還沒到家,皇上命志行幫辦團練的諭旨先到了,崔煥章等人覺得這是‘三裏士紳’揚眉吐氣的機會,便開始上蹦下跳地折騰。

志行回來之後要是不給他們撐這個腰,崔煥章和楊吏清等士紳一定會覺得志行忘本;志行回來之後要是給他們撐腰,要是幫他們染指厘金局和保甲局,到時候不但八省商人不答應,甚至連曹澍鐘都不會答應,搞不好會被地方官員彈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