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三章 潘二回來了!

就在段大章跟孫家兄弟開懷暢飲之時,百十個纖夫喊著號子拉著六條大船逆流而上,拉到了朝天門下遊的唐家沱。

在此幫著抽厘的保甲局茶勇揮舞著刀槍嚷嚷著讓靠岸,站在船頭的男子微皺起眉頭,跟守在邊上的一個家人道:“去請杜老爺,請杜老爺去跟他們交涉。”

“遵命。”家人應了一聲,便回頭俯身鉆進船艙。

不一會兒,一個身著官服的武官鉆出船艙,從隨從手中接過官帽,站在看著既不大像讀書人也不像商人的男子身邊,緊盯著那幾個撐船過來的茶勇問:“你們是哪個衙門的,為何要攔本官的船!”

保甲局的茶勇們愣住了,他們怎麽也沒想到攔的竟是官船,正不曉得該如何回話,坐在小船裏的一個書吏連忙站起身,擠到船頭躬身行了一禮,旋即拱手問:“稟老爺,小的是厘金局幫辦委員,奉縣太爺之命在此設卡抽厘。敢問老爺尊姓大名,來我巴縣有何公幹,小的也好趕緊去向縣尊稟報。”

都已經到家門口了居然被一幫抽厘的給攔下,並且聽口音他們都不是本地人,杜三實在是懶得搭理他們。

剛才那個臉上有道恐怖猙獰刀疤的家人反應過來,立馬扯著嗓子吼道:“我家老爺姓杜,名衛方,官居正四品,加都司銜!我家老爺奉總攬江南軍務的欽差大臣向榮向大帥之命,護送戰死沙場的巴縣子弟骸骨回鄉安葬,還不趕緊讓開!”

書吏早聽說過向榮,但對杜三等人的身份深表懷疑,畢竟川江因長毛作亂梗阻已久,而向榮正領兵在兩江平亂,想把戰死在兩江的四川兵骸骨運回鄉談何容易,於是再次躬身行了一禮:“小的李遠長拜見杜老爺,敢問杜老爺能否讓小的上船瞧瞧。”

杜三火了,陰沉臉問:“你想瞧什麽?”

“杜老爺恕罪,小的職責在身,不瞧個明白真不能讓您過去。”

“一定要上船?”

“不上船恐怕不行,這是縣尊交辦的差事,杜老爺,您能不能別為難小的。”

這兒是巴縣,不是瓜洲也不是江寧,提心吊膽了一路,裝了一路縮頭烏龜的杜三,又怎會怕一個連官都不是的書吏,頓時臉色一變:“弟兄們,抄家夥!誰要是敢上船,格殺勿論!”

“遵命!”刀疤臉緩過神,立馬取出一面令旗,朝後面的那幾條船揮了揮。

不一會兒,幾十個綠營兵鉆出船艙,有的持刀,有的持長矛,有的甚至開弓搭箭瞄著岸上的那些茶勇。

李遠長本就不什麽書吏,只是一個賬房先生,因為東家做上了厘金局局紳,才跟著撈著這個抽厘的差事,見這架勢頓時嚇傻了,急忙道:“杜老爺恕罪,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小的這就給那些纖夫讓路。”

“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就這麽大點膽還學人家設卡抽厘!”杜三冷哼了一聲,回頭示意隨行的兵勇收起兵器。

……

消息傳得很快,杜三等人的船還沒到南紀門,重慶鎮總兵、副將、參將等武官就收到了消息,跟營裏的都司、遊擊、千總一起趕到碼頭。

杜三在唐家沱厘卡並非信口開河,是真奉欽差大臣向榮之命護送戰死兄弟骸骨回鄉的,六條船上裝了四十幾口棺材,甚至隨身帶著蓋有欽差關防的公文!

在兩江平亂的許多四川兵是從重慶鎮各營調去的,看著一口口棺材被腳夫們從船上擡上岸,營裏的老弱婦孺嚎啕大哭起來,哭得是昏天暗地,也不管棺材裏躺的是不是她們的親人。結果這一哭引來更多百姓圍觀,城裏堪稱萬人空巷。

剛從走馬崗回到縣城的段吉慶也收到了消息,正猶豫要不要去瞧瞧,關班頭竟帶著三個人火急火燎地找上了門。

“段經承,您看看誰回來了!”

“長生拜見段叔!”

段吉慶急忙將潘二扶起,看著潘二老淚縱橫地問:“長生……真是長生,你啥時候回來的?”

再次見著段吉慶,想到再也見不著自個兒的爹,潘二實在控制不住了,淚流滿面地說:“我一接到您老的信就動身回來的,原本打算走陸路,郭大人說山東正在鬧長毛,河南正在鬧撚匪,擔心這一路不好走,就讓我去上海乘沙船去天津,從天津去直隸,再沿京西官道去陜西,從‘北大路’回來。

沒想到趕到上海找著蘇覺明,就是四哥以前在泰州收的那個家人,才曉得他剛收到四哥的信,才曉得桐梓有奸民犯上作亂,老家也不太平。他和薛老爺、劉老爺正在商量咋辦四哥交代的事……”

段吉慶見潘二說著說著欲言又止,幹脆讓關班頭幫著招呼潘二的隨從,就這麽把潘二領進書房,帶上門急切地問:“長生,你說得是薛煥薛老爺和劉存厚劉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