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六章 怨不得別人

韓秀峰之前帶妻兒出去遊玩了近兩個月,北岸廳同知石贊清則在河上忙碌了兩個多月,春汛時固安、宛平、永清、涿州段只決口三處,並且很快就堵上了。好不容易熬過春汛又趕緊召集民夫加固河堤,修繕沿河的幾處草閘和石閘,甚至引莽牛河的水進永定河,沖刷春汛時從上遊沖積在下遊河道裏的淤沙。

就在石贊清雄心勃勃準備趕在夏汛前把剩下的幾處險堤一並修了之時,吳廷棟又差人送來一個好消息,修堤的錢糧有著落了,讓趕緊率人去南岸廳接收。

石贊清是既高興又有些奇怪,心想韓四雖不用再為河營的糧餉擔憂,但肅順幫著籌的糧餉也只是夠用,就算有結余也不會把來之不易的糧餉讓給道署。

再想到吳廷棟前些日子好像彈劾過韓四,石贊清心裏很不踏實,沒急著差人去祖家場接收錢糧,而是帶著幾個衙役騎快馬火急火燎趕到道署,打算先搞清這錢糧究竟怎麽回事再說。

不問不知道,一問大吃一驚,他看著手中的錢糧清冊,愣了好一會兒才哭笑不得地問:“一下子抽調走八百兵,就剩下六七百人,還大多在靜海效力。吳大人,這麽說皇上不用河營拱衛京畿了?”

吳廷棟放下茶杯笑道:“次臬兄,實不相瞞,其實這一切我早料到了。正因為早料到了,所以韓四到任那會兒管我討要錢糧,我是能不給就不給,能拖則拖。”

“早料到了?”

“次臬兄,你該不會覺得我是在放馬後炮吧。”

“豈敢豈敢,我就是不大明白……”

吳廷棟打發走在一邊伺候的家人,微笑著解釋道:“其實很簡單,那會整飭河營有整飭河營的道理,現而今從河營調兵一樣有調兵的道理,正所謂此一時彼一時。”

“現而今跟那會兒有何不一樣,還請大人明示。”

“那會兒戰局不明,京畿兵力空虛,京城人人自危,連皇上都寢食難安。我為籌銀治河請旨整飭河營,皇上和軍機處的那些大人們想的不是河務,而是京畿重地的安危,於是才有了後來的這些事。”

吳廷棟笑了笑,接著道:“次臬兄,你剛才說河營還有幾百兵在靜海效力,其實那幾百兵不在靜海,而是在阜城。靜海離我們這兒僅一百多裏,阜城離這兒好幾百裏,韓四和陳崇砥之所以說那些兵去了靜海,其實是擔心軍心不穩,擔心沒法兒跟地方上的士紳們交代,因為他們招兵時跟人家信誓旦旦保證過,河營是拱衛京畿保家衛國的,去靜海也只是練兵,不會跟直隸各鎮那樣外出平亂。”

“吳大人,這麽說盤踞在靜海、獨流的長毛被擊退了?”石贊清下意識問。

“不是被擊退,而是倉皇逃竄了,並且是上上個月的事。”吳廷棟又喝了一小口茶,看著石贊清道:“剛圍住長毛那會兒,僧王按兵不動,只有勝保大人一軍獨力攻堅,自然難以迅速告捷。勝保不敢得罪僧格林沁,只能奏請在獨流、靜海之間紮下營盤,隔斷兩處長毛的聯系。

林鳳祥和李開芳也沒坐以待斃,竟派兵士決堤放水,乘機在靜海、獨流之間築就木壘。勝保的分割圍剿之計雖未奏效,但長毛分兵三處之後兵力也越發單薄,加之糧草日益匱乏,形勢急轉直下,只能突圍逃竄。”

“逃哪兒去了?”石贊清急切地問。

“據陳崇砥說盤踞在靜海的長毛先突圍的,自東路逃竄至於家莊。緊接著,盤踞在獨流的長毛主力也陸續向南竄。事出突然,等勝保大人反應過來派兵攔截時,天色已暗,無法辨別其蹤跡,只好收兵。”

吳廷棟摸摸嘴角,接著道:“後來偵知長毛逃竄至河間東北的束城鎮,並將附近的桃園、西村二村占據,以為犄角,據守休整。僧王和勝保借長毛休整之機趕緊集結官兵,先後率軍而至,將束城團團圍住,並命方圓三十裏內的村莊百姓,將所存糧草全部搬走,斷絕賊兵之糧源。

束城一帶村落稠密,樹木叢雜,既便於築壘也便於隱蔽,長毛將其主力分為幾隊,據守束城及六七個村莊。僧王和勝保大人因為追得急,萬斤巨炮等攻城利器沒能帶上,缺炮甚至缺糧餉,就這麽又與長毛陷入膠著。”

石贊清追問道:“後來呢?”

“官軍缺糧,長毛更缺!林鳳祥和李開芳估計是曉得這麽相持下去,他們會糧餉殆盡,於是守了近一個月又趁大雪迷漫之際,從東邊突破官軍堵截,一口氣逃竄至獻縣。僧王和勝保大人先後趕到,趁其立足未穩,猛攻獻縣西門。林鳳祥和李開芳喘息未定,如同喪家之犬,又連夜由南門突圍,倉皇逃竄至阜城。”

想到阜城縣距京城五六百裏,並且年前氣勢如虹、所向披靡的長毛已如同喪家之犬,被僧格林沁和勝保剿滅是早晚的事,石贊清喃喃地說:“皇上不用再擔心北犯的這股長毛,朝中的那些王公大臣也不用再擔心京畿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