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 仁政(第2/3頁)

余監生探頭看了看滿地的屍體,沉吟道:“韓老爺,顧院長,說句對死者不敬的話,院子裏這些死了的倒好說,就怕現在沒死但活不了幾天的。”

“余兄,您是說陳院長家的三公子?”

“韓老爺,實不相瞞,我剛去過陳有道家,他家老三傷得不輕,估計也就這幾天的事。”

韓秀峰很清楚陳景俊要是死了,陳有道一定不會答應。不過在韓秀峰看來只要別人家不說啥,光陳有道一家也掀不起啥風浪。

顧院長沒想那麽多,只是覺得出這麽大事身為本地士紳他必須為本地百姓說幾句話,可看著滿地的屍體又不曉得怎麽開口,幹脆回頭道:“韓老爺,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要不我們去當鋪坐會兒?”

“行,顧院長請。”

“韓老爺請。”

余監生邊跟著往衙門外走,邊忍不住說:“韓老爺,這些屍首不能總停放在衙門裏!”

“最多停放到明天。”韓秀峰把筆錄塞進懷裏,扶著顧院長跨過門檻,解釋道:“陣亡的這十一個青壯,我已經差弓兵去喊他們的家人來領撫恤銀子,順便把屍首擡回去收斂。至於那些賊匪的屍首,最遲明天就要送往泰州,不過這案子州衙都辦不了,估計會連同夜裏擒獲的賊匪一道送揚州,由知府衙門會同運司衙門審斷。”

“查獲那麽多私鹽,擒獲這麽多私梟,這可是大案,駭人聽聞的大案!”顧院長微微點點頭。

如果說之前不辦生辰,不收錢,鎮上百姓對韓秀峰這個清廉的巡檢老爺很敬重,那麽現在不只是“敬”而且“畏”!

一走出衙門,看熱鬧的百姓見著他跟見著閻王爺一般紛紛避讓。做官做到這地步可不是啥好事,韓秀峰暗暗決定接下來要施“仁政”,可不能讓治下的百姓覺得他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酷吏。

走進當鋪,當鋪掌櫃也嚇得魂不守舍,連說話都變得支支吾吾。

韓秀峰也不在意,說了幾句“恭喜發財”的吉利話,便坐下問道:“顧院長、王兄、余兄,去年夏天,吉家莊是不是有一個女子在河邊洗衣裳時被人給奸汙了?”

“有這事,韓老爺,您怎麽曉得的?”顧院長不解地問。

“我怎麽曉得的待會兒再說,您先說說那女子姓啥,現在咋樣?”

“那女子姓吉,鄉下丫頭沒閨名,家裏人叫她三丫頭。她爸爸是吉老財家的佃戶,叫吉桂山,她媽媽是鎮上鄧有余的四閨女。說起來那丫頭性子也烈,被糟蹋之後覺得沒臉見人,第二天就上吊了。”

“死了!”韓秀峰驚問道。

“餓死事小,失節事大,不懸梁自盡她也沒臉活!只可惜奸汙她的畜生直到今天也沒抓到,死得不明不白,真是死不瞑目!”說到這裏,顧院長猛然反應過來:“韓老爺,您怎麽突然提起吉家三丫頭,是不是這樁案子有眉目了?”

“實不相瞞,要是吉家三丫頭沒死,秀峰的話只會說到這兒,畢竟再說會有損一個女子的名節,搞不好會把一個大活人給逼死。沒想到吉家三丫頭竟是個烈女,既然她為了守節早已懸梁自盡,那本官一定要還她一個公道!”

“韓老爺,此話怎講?”王監生急切地問。

韓秀峰從懷裏掏出許樂群早上做的筆錄,冷冷地說:“夜裏擒獲的賊匪招供,他們去年夏天曾經過我們海安去鹽場私運過一批鹽,其中有一個叫荀六的逃犯,在經過吉家莊時強暴了一個在河邊洗衣裳的女子,強暴完又將該女子打暈,然後撐船逃之夭夭。”

“那個荀六呢?”顧院長下意識問。

“在衙門關著呢,也是夜裏被擒獲的。”

“真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韓老爺,既然他已經落網,您一定要幫吉桂山和殉節的三丫頭做主啊!”

“這是自然,天作孽猶可恕,人作孽不可活,像他這樣的不殺天理難容!”韓秀峰頓了頓,又不解地問:“顧院長,照您剛才所說,吉家三丫頭是烈女,吉家人有沒有請旌懸額?請朝廷旌表?”

顧院長沒想到韓秀峰問這個,無奈地說:“韓老爺,請旌哪有這麽容易?且不說吉桂山只是個老實巴交的佃戶,既沒錢又沒勢,就算有錢也不一定能請上。張老爺您是曉得的,上任沒幾天就抱病,哪有精力管這些,這幾年漏旌的多了。”

夫為妻綱,從一而終。

貞節孝義,千古垂芳!

朝廷有定例,只要符合請旌的烈女、節婦、烈婦,地方官員都要呈文請旌表獎,不但要給銀子建牌坊,制匾懸額、在節孝祠內建碑刻名,還要載入州縣地方志。誰家出了一個烈女或節婦、烈婦就跟家裏有人中了舉一般榮耀,連鄉裏都爭以為榮。

不過定例是定例,不給錢衙門是不會幫著請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