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2章 胸有成竹

這兩個人,一個是宇文憲的次子、清河郡王宇文質,也是北周甲騎的主將,披甲端坐,堪稱才俊,頗有幾分魏武之黃須兒的感覺。

之前宇文質和叔父冀王宇文通一起把守河內,河內失守之後,白溝之戰迫在眉睫,宇文質的甲騎自然不能缺席,所以宇文通留守淇水北岸,而宇文質帶領一部分甲騎轉而來到白溝追隨父皇作戰。

宇文憲的嫡長子宇文貴,年少有才名,可惜英年早逝,因此北周雖然沒有冊立太子,以宇文憲對宇文質這個次子的重視程度,太子應該非他莫屬了,當然前提是北周能夠在這一次的大戰之中幸存的話。

另一個則是獨孤熊,出身獨孤氏,其名為“熊”,卻生性不好武,是個不折不扣的文官。

獨孤氏因為聯姻的關系素來和楊堅親近,現在也有很多人在大漢為官,但是獨孤熊年輕時便和宇文憲關系頗為密切,現在是冀州刺史、行軍長史,實際上已經擔負起北周僅剩下的這一片土地的民政事務和軍資後勤調度,是不折不扣的宇文憲的心腹。

許善心對宇文憲的稱呼顯然引起了宇文質和獨孤熊的不滿,不過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卻也無計可施。

他們兩個無奈的神情自然被許善心盡收眼底,這個身在敵營多年的大漢使者只是微微一笑,似乎早就胸有成竹。

既然有膽量坐在這裏,許善心就是有底氣的。

大漢承認的北周前朝正統是宇文赟,現在已經舉國而降,因此宇文憲在大漢官方的稱呼之中只是北周的齊王,並不承認他是皇帝,這也是為什麽大漢已經稱呼李藎忱為“天下之主”,因為另外一個皇帝根本不算數,天下就這麽一個皇帝。

當然了大漢也沒有辦法改變宇文憲早就已經稱帝的事實,不過能夠從法理和道義上壓著北周一天是一天,壓著壓著北周可能就沒了。

即使是在北周朝堂之上面見宇文憲,許善心也是秉持著大漢官方的稱呼,畢竟作為大漢的使者,他代表的也是大漢官方的態度。

因為許善心長期以來都處於軟禁的狀態,所以他也沒有什麽機會見到宇文憲,北周文武自然不會沒事把這嘴巴夠臭的家夥放出來給自己找不痛快。

然而這些年來許善心即使是被軟禁,也通過各種手段不斷地對北周朝堂內部施加影響,從中挑撥離間。

由鮮卑武將和漢人世家文臣組成的朝堂內部本來就不是一面不透風的墻,甚至可以說是四面漏風,只不過鮮卑人強大的武力——準確說也不能算強大,只是人家把刀架在你脖子上,管他這刀鋒利不鋒利,那都是刀啊——迫使漢人也只能團結在宇文憲的旗幟下罷了。

聞喜裴氏的背叛就是最好的證明,曾經北周最主要的支撐轉眼之間就成了大漢的順臣,甚至就連文官之首的裴矩裴老哥都已經逃之夭夭了,北周內部也已經風雨飄搖,要不是宇文憲直接明確的向諸如清河崔氏等剩下的冀州大世家施加武力威脅的話,這些大世家恐怕會爭先恐後的把北周賣一個底朝天。

換句話說,並不是因為許善心有多少通天的能力,實際上還是因為北周內部文武之間、利益分配之間的矛盾早就已經爆發,當然還有漢人和鮮卑人之間的矛盾。

在之前北周內部漢人和鮮卑人之間的矛盾實際上並不能稱之為突出,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天下最強的就是北周,漢人,尤其是北方的漢人,想要安身立命,就必須要聽命於北周,哪怕這個王朝甚至已經在開歷史的倒車,要搞什麽鮮卑化。

要麽聽命,要麽當一介草民永遠沒有出頭之日。

而現在不一樣了,南方崛起的大漢是正統的華夏王朝,國祚是從當年典午東晉正朔一步步傳承下來的,本來就比北周鮮卑王朝更能夠象征和代表華夏,原來的時候南方王朝一直偏安江左,大家身在北方想要穿過戰線去投奔都不現實——當然主要還是因為南朝太菜了,萬一哪天北朝直接打過去,那豈不是尷尬?

如今的大漢,則已經強盛到足夠讓北周俯首,雙方之間簽訂的幾次和約,雖然北周名義上還是和大漢分庭抗禮,但是大家都能夠看出來,北周已經沒有多少和大漢抗爭的底氣和本錢了,現在宇文憲所做的這一切或許用“垂死掙紮”來形容更加合適。

所以北方人南下進入中原已經不是什麽奇怪的事,而人才的大量流失以及鮮卑人和漢人之間逐漸產生的不信任和猜忌,也是宇文憲下定決心對冀州世家動手的原因之一,不過他自己心裏很清楚,自己這樣做實際上就是在飲鴆止渴。

事到如今,就算是自己的兄長宇文邕再世,甚至宇文泰重生,這局面很有可能也都沒有辦法挽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