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9章 腰間黃金已退藏(第3/4頁)

天子一愕,林延潮這麽說,雖表面沒有拒絕,但顯然是有些迫不及待脫離樊籠之意。

為何有這個想法,當然是迫不及待回老家當富家翁了。

天子淡淡地道:“也好。”

然後擺了擺手。

林延潮再拜之後,當即離開了乾清宮。

下面還剩駱思恭跪在地上發顫,天子不由露出一個你怎麽還留在這裏的眼色。

但聽陳矩道:“駱大人你也告退吧。”

駱思恭連忙起身慌忙道:“臣告退,臣告退。”

殿內此刻只剩下天子與陳矩二人。

“這駱思恭比林延潮有眼色多了,以後必為人臣。”天子淡淡地道。

“陛下明鑒。”

天子突然一笑道:“陳矩,你可知朕為何放林延潮回鄉?”

陳矩道:“陛下之睿智,臣豈敢揣測,臣只是知道一事,陛下天心之獨運,必有他的用意在其中。”

天子道:“方才林延潮拿了朕二十萬兩銀子,卻仍堅持辭官回家,當時朕差一點忍不住,要命人當堂將他拿下,使他吐出臟銀。”

“但是朕轉念又想,畢竟君臣多年,他此人雖有些頑固不化,但對朕,對朝堂也有他忠心的地方,故而就饒了他這一次,讓他回鄉養病,也算全了君臣之禮。”

陳矩回稟道:“陛下寬厚之心,如同天地日月。”

天子笑道:“其實不然,只要他一日懷揣著這二十萬兩銀子,就是一日不敢理直氣壯。朕當初讓他一個禮部的官員去負責查抄之事用意也在這裏。”

“今日朕讓他回鄉是放,是天子的恩典,他日再讓他回朝就是拿,那是國法的威嚴,朕的錢哪裏有白給的道理。”

陳矩道:“臣明白了,這就如同釣魚一般,魚餌既是放下了,太緊了太松了都不行,這就是拿捏之道。”

天子點了點頭,陳矩也是深深感嘆,林延潮真是可惜了,看似逃出牢籠,但是卻陷入更深。事情的原委就是這樣,一切都是天子的掌控之中,林延潮,駱思恭,以及駱思恭背後的張誠,包括陳矩他自己都是天子的棋子而已。

陳矩露出了一絲荒謬的感覺,就算林延潮以後察覺此事,再將這二十萬兩還給天子,但情況也是不一樣了。

拿了就是拿了,這是一輩子的汙點,洗不白的。

想想林延潮當初利用貪汙的事扳倒了張鯨,殺了馬玉,這不是很諷刺嗎?

而就在這個時候,陳矩想起孫隆還在門外,當即道:“陛下,孫隆等了許久,要不要……”

“宣他進來。”

不久孫隆入內叩頭道:“奴才孫隆,有急事稟告陛下。”

天子看了他一眼然後道:“你能有什麽急事?”

孫隆道:“回稟陛下實在是一件蹊蹺事,奴才這幾日奉命在內承運庫庫房當差,卻正遇到江南織造府向內庫解送布匹,然而在奴才照例開箱檢查布匹時,卻從箱子裏檢出的不是布匹。”

“什麽有人竟侵吞布匹?你是怎麽當的差?”

孫隆連忙道:“陛下不是這樣的,奴才發現……發現那箱子裏不是布匹,而是滿滿的銀錠。”

“銀錠?”

天子生出了荒謬的感覺。

江南織造府搞什麽?送布送成了銀錠?

“奴才查問過,他們之前確實送了布匹,但在驛站裏住著時候,半途上卻不知怎麽弄錯了,回去查時,布匹還在驛站,但卻在今日早上將這一箱箱的銀子給送進了宮裏。”

天子心想居然還有這麽荒謬的事,突然他一醒問道:“這有多少銀子?”

孫隆道:“奴才查點過,不多不少正好二十萬兩銀子!”

天子沉著臉道:“此言當真!”

“奴才不敢欺瞞陛下。”孫隆回稟道。

天子又道:“正好二十萬兩銀子不少一兩?也沒人說誰送的?”

孫隆道:“正是,不少銀兩,也沒人說誰給的,但是箱子裏有一首詩,奴才沒什麽才學,也不知說的什麽意思。”

“拿來給朕過目!”

孫隆當即奉上。

天子展詩一讀,揣摩了一會然後給陳矩問道:“此詩是何出處?”

陳矩拿起詩來,他飽讀詩書自然不會不識得其出處,當即他先一字一句地念道:“腰佩黃金已退藏,

個中消息也尋常。

時人要識高齋老,

只是阿村趙四郎。”

陳矩先裝著努力回想了一陣,然後道:“回稟陛下,臣想起來了這首詩詩出自北宋時的名臣趙忭,趙抃致仕回鄉後,與鄉民往來全無居官之意,而將所居之處取名為高齋,然後寫了這首詩。”

天子聞言突然明白了什麽,展詩又讀了一遍。

“腰佩黃金已退藏!說的是這二十萬兩銀子,他已經還了。”

然後天子繼續讀了下去:“個中消息也尋常。時人要識高齋老,只是阿村趙四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