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9章 公羊復仇

聽到小胖子的話語,袁隗不怒反喜,當官當到他這個高度,平日裏一言一行都會散播出去,甚至會在後世留下典故,今日與這君侯之論,也定會傳遍天下,這信心,自然是來自與袁氏宗族之實力,何況,此番前來,也是父親暗地裏給自己下了命令。

劉宏不過一介亭侯,在掌管一國政事的河間國相面前,實在是不夠看,但是,劉宏有一點卻是不同的,昔日,孝質皇帝駕崩,大將軍迎蠡吾侯為帝,便是當今皇帝,皇帝乃肅宗孝章皇帝之玄孫,河間孝王之孫,而河間孝王有四子,長子勃海孝王政,因犯罪而國除。

次子平原王翼,乃是皇帝之父,而皇帝無後。

子安平孝王德,早逝。

子解瀆亭侯淑,子逝,有孫便是劉宏!

皇帝之近親,唯剩一解瀆亭侯,其余皆是遠方宗親。

劉宏家奴之事,算不得大事,也毋須一介國相親自登門,但是,若其目標是未央宮裏那位,那麽就很值得了,見劉宏大怒,袁隗微微一笑,到底是八九歲的孺子,家奴之事算不得甚麽,但是冒犯使君,欺上,辱國相就是大罪了,雖不能抓劉宏治罪,但是自己也能上奏皇帝,讓劉宏道歉認罪,降爵自省。

那麽,對於這唯一的近親,皇帝能答應麽?

之後的事,便由朝中諸公來行使了,皇帝連抓兩位官員,必須要用宗室之把柄來救出那兩人,而且,也要讓皇帝明白,遠小人,近賢臣,無為而治之道理!

小胖子卻是氣壞了,袁隗覺得這還不夠,搖了搖頭,有些悲涼地說道:“昔日,幸見故解瀆亭侯,侯君為人高尚,德行服人,卻不想這子嗣如此無禮,類其母耶!”

這話簡直就是指著劉宏的鼻子罵,你跟你媽一樣不知禮數,都是下賤,沒有操守的人!

小胖子頓時氣的跳了起來,就要叫周圍家奴將這家夥打死了事,老人的眼神漸漸變得尖銳起來,他本來就是為了躲避那些朝中雜亂,方才辭官離開,卻沒想,這些家夥卻連八九歲孺子都要算計,他猛地拔劍,大叫道:“豎子,安敢辱我弟子!”

一步踏前,長劍一刺,袁隗慌忙躲開,長劍直接削掉了袁隗頭冠!

袁隗又驚又怒,指著老人,大叫道:“汝要弑官作亂?速速拿下!”,周邊幾個親隨頓時拔劍,而老者也無畏懼,直接沖了過去,對著袁隗便要砍,袁隗腰間也有利劍,只是來不及拔出,老人的劍便直刺自己的心腹,袁隗朝後一跳,躲開了這一劍!

那些親隨正要圍攻老者,董寵大叫一聲,“豈容他人在此放肆!”,諸多家奴紛紛拔出刀劍來,圍著袁隗,此刻,袁隗才感覺到了驚懼,他是想惹怒劉宏,也卻是想逼劉宏出手,但是絕對不是想把命留在這裏,劉宏年少,甚麽也不懂,若是再長大些,知道圍攻兩千石的後果,也定然收手。

只是,現在,又該如何?

他連忙問道:“不知老者何人,何以至此?何以至此?”

“呵,任城何休!汝當如何?!”

聽聞,袁隗眼前一黑,何休,乃時下大儒,與關西馬融共稱“二子”,就是太傅陳蕃,也屢次派人請何公助之,只是他一直推辭,今日怎麽會在此?袁隗立刻俯身拜道:“在下乃關西馬南郡之婿,見過何公!”,聽聞此言,那些親隨也是互相張望著,不知當如何。

何休卻沒有回禮,只是冷冷的轉頭看著小胖子,質問道:“九世之仇猶可報乎?”

小胖子一愣,擡頭答道:“王道復古,尊王攘夷,十世之仇,猶可報也!”

何休沒有言語,小胖子恍然大悟,大叫一聲:“父不受誅,子復仇可也!”,直接從何休腰間搶下了長劍,朝著袁隗狠狠刺去,袁隗大驚失色,驚呼一聲,便被這長劍刺進右股,小胖子將長劍拔了出來,血液從右股溢出,袁隗倒地,眾人皆懼!

唯獨何休拍手大笑道:“母受辱,子復仇,此推刃之道也!”

袁隗心裏極怒,怎麽忘了這何休是治公羊的大儒?公羊講大復仇主義,從前漢開始就一直是一群瘋子,一言不合,拔劍相向,這何秀既然教劉宏,那這劉宏也是個治公羊的小瘋子!

情況不對,還是得先離開!

“一劍之仇,往日必報也!”袁隗叫道,聽聞這句話,劉宏和何休不僅沒有生氣,反而點頭微笑,這太符合公羊的大復仇主義啦,歡迎來復仇啊,你要是敢說你不記仇,說不定還得挨上我們師徒一劍!

袁隗被親隨們擡著轟然逃走。

小胖子面色赤紅,持劍的手都在顫抖著,眼裏既有驚喜,也有恐懼,他擡起頭看著何休,何休大笑,道:“真吾徒也!”

且不說這事在侯府內引起的動蕩,董氏聽聞,嚇得險些暈了過去,不過得知老者的身份,又有些安心,這可是天下大儒,當能護得我兒安穩,董寵一方面心系長子,另一方面,卻是已經死死認定了,我侄卻是為天選之人!也就小胖子,跟個沒事人一樣,與往日沒甚麽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