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寅正(第2/11頁)

這裏每一層的層高都在三丈以上,人若強行跳下,只怕死得更快。也就是說,勤政務本樓的上層,已暫時與外界隔絕開來。

蕭規略微回想了一下這棟樓的構造,一指右邊:“這邊走!”

這邊有一條雜役用的通道,下接庖房,上通樓內諸層,為傳菜走酒之用。正路不通,只能嘗試著走這邊。

雜役樓梯設在樓角,以兩道轉彎遮掩其出入口,以避免幹擾貴人們的視線。蚍蜉們迅速穿過去,來到樓梯口。這裏的樓梯自然不如通天梯那麽華貴,幾無裝飾,但為了搬運重物,梯底造得很紮實,所以完好無損。

蕭規二話不說,登樓疾上。中途不斷有仆役和宮女驚慌地往下逃,都被幹凈利落地解決掉。偶爾有幸運的家夥躲過攻擊,尖叫著掉頭逃離,蚍蜉們也沒興趣追擊。

他們的目標,只有一個——天子。

燈樓爆炸的瞬間,陳玄禮和元載剛剛走過興慶宮進門處的馳道,勤政務本樓已遙遙在目。

突如其來的巨大轟鳴,以及隨即而至的烈焰與濃煙,讓兩個人停下腳步,臉色煞白。他們的視線同時投向樓頂的宴會廳,可惜在燈樓爆裂的驚天威勢遮掩之下,根本看不清那裏發生了什麽。

一直等到太上玄元燈樓轟然倒塌,重重砸在勤政務本樓的正面,兩人才如夢初醒——可他們寧願這是一場幻覺。

堂堂大唐天子,居然在都城的腹心被人襲擊,宮城被毀,這簡直就是一場最可怕的噩夢。

“救駕!”陳玄禮最先反應過來,大喝一聲,往前跑去。

元載跟在他身後,動作卻有些猶豫。看剛才那威勢,天子搞不好已經駕崩了,這時候再冒險闖入,表現出一番忠勤護駕的舉動,到底值不值得?

他一邊想著,一邊腳步緩了下來。不料陳玄禮回頭看了他一眼,語氣裏滿是狠戾:“興慶宮已全面封閉,擅離者格殺勿論!”元載面色一僵,昂起頭道:“元載身負靖安之責,又豈是貪生怕死之輩?此非常之時,救駕為重!靖安司願為將軍前驅!”

他話裏話外,暗示靖安司已通報過敵情,龍武軍得負起更多責任。陳玄禮冷哼一聲,眼下不是扯皮的時候,得先把天子從樓上撤下來——如果他還活著的話。

他們身邊本來就帶著三四個護衛,在途中又收攏了十幾名內巡的衛兵,形成了一支頗有戰鬥力的小隊伍。陳玄禮心急如焚,不斷催促著隊伍,很快趕到了勤政務本樓的入口處。

在樓門口,他們首先看到的是橫七豎八的龍武軍士兵屍體,以及升高的門檻。陳玄禮的臉色鐵青到了極點,眼前這番慘狀,說明事情比他預想的還要糟糕。蚍蜉不光引爆了燈樓,甚至還悄無聲息地潛入了興慶宮,人數不明。

作為禁軍將領,這已經不能被稱為恥辱,而是嚴重瀆職,百死莫贖。

元載也看出了事態的嚴重性。很顯然,蚍蜉的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禦座。他在心裏盤算了一下,勤政務本樓內的警衛力量,在剛才的襲擊中估計死傷慘重;而現在廣場上一定也亂成一團,把龍武軍的主力死死拖住;至於把守興慶宮諸門的監門衛,第一反應是嚴守城門,越是大亂,他們越不敢擅離崗位。

陳玄禮直屬的龍武親衛倒是可以動用,可是他們駐紮在金明門外,而金明門剛剛應陳玄禮的要求,落鑰封閉。重新開啟,也得花上不少時間。

也就是說,在陰錯陽差之下,短時間內能趕到勤政務本樓救駕的,只有目前這十來個人。至於敵人來了多少,手裏有什麽武器,他們對此完全茫然無知。

元載憂心忡忡地對陳玄禮建議道:“敵我不明,輕赴險地,必蹶上將軍。不如等羽林、千牛衛諸軍趕至,再做打算吧。”

羽林軍屬北衙,千牛衛屬南衙,皆是同樣栩扈天子的宿衛禁軍。燈樓一倒,他們必然會立刻出動,從四面八方趕來勤王。

但這個建議被陳玄禮斷然否決,開玩笑,現在遭遇危險的可是皇帝!坐等別軍趕到救駕,等於給自己判處死刑。眼下這個局面,勤王軍隊的人數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時辰!時辰!多一彈指,少一彈指,可能就是霄壤之別。

“必須現在就進去!就現在!”

陳玄禮抽出配刀,一改往日的謹慎。這時候沒法再謹慎了,必須強行登樓,哪怕全死完,也不能讓天子有任何閃失。

主帥既然下了命令,龍武軍士兵們自無二話,毫不猶豫地沖進一樓大廳。他們很快發現,通天梯已被半毀,此路不通。

“走旁邊的雜役樓梯!”陳玄禮對樓層分布很熟悉,立刻吼道。士兵們又沖到樓角,仰頭一看,發現雜役樓梯蔓延起熊熊的大火,也沒法走了。陳玄禮眯起眼睛檢查了一番,發現梯子上端有人為破壞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