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像一團麻

田村和石蘭順利結婚了,楊佩佩終於舒了一口氣。這是她為田村設計好的第一步,按她的設想,她最終要把田村調離十三師。只要田村在十三師呆一天,她的心就一天得不到安寧。

一天半夜,她做了個夢,夢見王桂香來找兒子,她就在夢裏哭。醒來後,她仍止不住心裏的悲傷,嗚嗚咽咽個不停,把睡在一旁的田遼沈也吵醒了。他不耐煩地問:你這又咋的了?

她不說話,傷心難過的情緒再也控制不住,索性放聲大哭起來。田遼沈睡眼蒙眬地開了床頭燈,她哽咽道:我又夢見田村不認咱了,跟他的生母走了。

田遼沈又伸手把燈關了,然後說:你有完沒完?這是夢,不是真的。

她終於止住了哭聲,長嘆道:我真怕會有那麽一天。

田遼沈沉默了一會兒:田村總有一天會知道事情的真相,咱們總不能瞞孩子一輩子吧?

楊佩佩又有了哭腔:我不!他要真的離開咱們,我真不知道剩下的日子該怎麽過。

田遼沈不知說什麽好了,在情感上,他早就把田村當成自己的親兒子了。有時他也想過,雖然田村不是自己親生的,但田村在他眼裏是懂事的孩子,決不會做出那種絕情的事來,不會因為有一天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而對養父母的情感有所改變。這一點,他想得開。可楊佩佩畢竟是女人,心事要比男人重,她一時適應不了這樣的現實。她一想起田村和他的親哥都在十三師,她就提心吊膽,兩個孩子低頭不見擡頭見的,萬一有一天,劉棟知道自己還有個弟弟,要找起來可是太容易了。王桂香知道他們的名字,她如果去原單位找他們,輕而易舉地就能打聽到他們現在的情況。

關於兒子的真實身份,就像隔著一層薄薄的窗戶紙,一捅就破。楊佩佩承認王桂香一家都是好人,當年抱養她的兒子,她是感恩的。可什麽事都會有變化,有一天當媽的真的忍不住,說出當年的真相來,劉棟就會在第一時間找到田村。楊佩佩不敢想象這樣的後果,她越想越怕,就去做田村的工作,只要他答應離開十三師,離劉棟遠點,她的心裏就會踏實一些。可田村就是不同意離開十三師,如今他結婚了,要想讓他一個人離開,就不只是他一個人的事了,畢竟還牽扯著石蘭,田村更不會輕易答應調走了。想把哥倆分開,看來只能在劉棟身上想辦法了。她這話對田遼沈說過,希望他出面把劉棟調離十三師,田遼沈一聽就火了,瞪著眼睛沖她喊:你以為這是拔蘿蔔呢!這是幹部,都是有編制的,虧你還在部隊幹了這麽多年。

看來田遼沈是指望不上了,她只好自己行動了。她找到軍機關的宣傳處長,打聽宣傳處缺不缺人,宣傳處長就面有難色地說:誰要調來呀,是親戚還是朋友?

是一個朋友的孩子。

等她說出劉棟的名字,宣傳處長的眼睛就亮了,高興地說:你說的是劉棟呀,他可是個好新聞幹事,前一陣我們想調他過來,讓十三師給擋住了。人才呀,人家不想放。

楊佩佩見有希望,就說:你不會先借調哇,十三師的工作慢慢做嘛。

宣傳處長當即答應:那行,我跟幹部處的人商量一下。

這事過去沒幾天,軍宣傳處就給十三師發來了一份借調劉棟去軍機關幫助工作的商調函。

劉棟得到消息也感到很突然,事前沒人跟他透過一絲口風。當他得知這一消息時,他懷著憂傷的心情來向柳三環告別。柳三環半天沒有說話,呆呆地望著他。直到他沖她揮手告別,她才蒼白著臉,不自然地沖他笑了笑說:去軍機關工作,祝賀你了。

他在她癡呆的目光中,走出了軍人服務社,心裏悵悵的,不是為了離開十三師。他現在是幹部了,知道軍人要服從命令,況且要去的又是軍機關,對他的發展也不是件壞事,但他就是高興不起來。離開服務社後,他恍然明白過來,原來他戀戀不舍的不是十三師,而是柳三環。

這段時間和柳三環的交往,是他一生中最自信、最幸福的時光。他在柳三環的目光中感受到了自信,也感受到了溫暖,甚至還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依戀。雖然,她的腿受傷了,走起路來有點跛,可她在他眼裏卻是那麽的完美。

柳三環一回到家,就趴在床上傷心欲絕地哭起來,想到要和劉棟分別了,她忍不住難過、傷心,她的心仿佛一下子空了。復員回來後,她心灰意冷,對自己的前途和命運幾乎失去了信心,整日裏愁眉不展,是劉棟讓她的心情漸漸好起來了。這陣子,他們在一起談人生、理想,還有生活,對許多問題的看法是如此一致,慢慢的,她發現自己被劉棟吸引了,有時一天見不到他,心裏就空落落的,直到他的身影出現,煩躁不安的心情才會平靜下來。現在,劉棟就要離開她了,她終於按捺不住內心的情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