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人的孩子早當家

劉棟上二年級了。每天中午,王桂香都要給三個孩子帶些吃的,家裏沒有什麽可帶的,每人一個玉米餅子。哥哥劉樹已經是十七歲的小夥子了,上高二;姐姐劉草十三歲,也上初中了。每天早晨,王桂香都要為三個孩子烙三個玉米餅子,劉樹帶的大一些,姐姐的不大也不小,劉棟的最小,三塊餅子放在孩子們的書包裏,這就是他們的午飯了。

剛開始的時候,劉棟每天中午下課後,都在班裏吃午飯,從書包裏掏出那個紙包,拿出玉米餅子狼吞虎咽地啃著吃,後來他發現,同學們帶的飯都是用飯盒裝的,有飯還有菜,飯盒蓋一掀起來就香噴噴的。那香味讓他聞了流口水,他就聞著飯盒裏的香味啃玉米餅子。噎住了,他就舀教室水桶裏的水,咕咕地喝上幾口,把嘴裏又幹又硬的玉米餅子沖下去。

他每天都是玉米餅子,因為家裏沒有更好的吃食,他只能吃這種餅子。後來同學們發現了,就沖劉棟說:劉棟你怎麽老吃這個呀,就不能換換樣兒?

劉棟不說話,低著頭艱難地啃著餅子,時間長了,同學們就給劉棟起了個外號“劉餅子”。那是一天中午,一下課大家就吃起飯來。劉棟又拿出紙包著的玉米餅子,正準備吃,有個同學就說:劉棟你每天都吃餅子,以後就叫你劉餅子得了。

劉棟聽了,放下手裏的餅子,走過去沖那個同學喊:你說啥,你再說一遍。

那個同學就更起勁兒地說:劉餅子,我叫你劉餅子咋的了。你爸劉二嘎是劉餅子,你哥你姐都是劉餅子。

劉棟就一頭向那個同學撞去,不僅撞翻了那個同學,還撞翻了同學的飯盒,米飯和菜灑了一地,兩個人就扭打在一起。不知是哪個同學叫來了老師,直到老師出現,兩人才住了手。

打架的結果是,招來了老師對他們的處罰——別人上課的時候,他們被關到了教室的門外。門口這邊站一個,那邊站一個,兩個人都梗著脖子,誰也不看誰。

劉棟回到家自然沒敢告訴家裏自己受罰的事,第二天上學,母親照舊給他們帶了玉米餅子。中午吃飯的時候,劉棟偷偷地從包裏拿出餅子,放在衣服裏,走出了教室。校園裏有一片小樹林,劉棟想偷偷地躲到小樹林裏去吃午飯。他走進小樹林,才發現這裏不是他一個人,哥哥在,姐姐也在。哥哥和姐姐正在艱難地吃著玉米餅子。

哥哥擡頭看了他一眼,問:你怎麽也上這兒來吃飯?

他一邊從衣服裏往外掏餅子,一邊說:我不愛在班裏吃。

哥哥就說:那以後我們每天都在這裏吃飯。

三個孩子都不說話了,吃餅子的樣子就有些悲壯。在吃餅的過程中,三個孩子都心照不宣地一句話也不說。

劉樹最先吃完,他拍了拍手:你們兩個聽著,要好好學習,將來才能有出息,有出息了就不用吃玉米餅子了。

哥哥講這話時,就像一個哲學家,他講完話就走了。劉棟望著十七歲哥哥的背影,一瞬間,他覺得哥哥很高大。

劉棟放學回家時,並不是直接回家,他要去田裏挖野菜,這是母親布置給他和姐姐的任務。家裏養了兩頭豬,一頭大一頭小,豬們每天的吃食,就是他們挖回的野菜。上學時,他們就把挖野菜的筐帶出來了,藏在一堆草叢裏,放學後就直奔那片草叢,拿出筐,一溜煙似的鉆到地裏去尋找可挖的野菜。

每天早晨出來,母親都會說:你們多挖點野菜,這兩頭豬就靠你們了,到時候咱們賣掉一頭,過年的時候再殺一頭,咱們家就有肉吃了。

他們已經很久沒有吃到肉了,一想起肉,他們的肚子就咕咕響起來。於是,他們在吃肉的信念的支撐下,每天都去挖野菜。他和姐姐挖滿兩筐野菜時,天色也不早了,當他們走到關著的兩頭豬的豬圈前時,豬們已經等不及了,正迫切地擠在門前,等著他們的野菜。

劉樹每天放學後也不閑著,他要到山裏打柴,天快黑的時候,才能背回一大捆小山似的柴禾。劉樹回來的時候,一家人一天的勞作就算結束了。

王桂香做飯,三個孩子坐在院子裏,借著天空的最後一抹亮色寫作業。吃飯的時候,劉樹邊吃邊翻看一本書,劉棟剛開始不知哥哥看的是什麽,還是劉草告訴他,哥哥看的是《三國演義》。那是他第一次聽說這本書的名字。

哥哥不論看書或者學習都很刻苦,再過一年哥哥就該高中畢業了。哥哥說,他高中一畢業就去參軍,當一名光榮的解放軍,爭取提幹,當軍官,那樣他就可以掙工資了。哥哥現在正朝著這一方向努力著。

哥哥努力把自己的身體鍛煉好,他怕身體不好,體檢過不了關。哥哥鍛煉的方法是,每天跑步上下學,回到家拿上捆柴的繩子和砍柴刀,又向後山跑去。哥哥從不走路,他只跑步,哥哥的臉上總是汗津津的。哥哥每天總是把書看到很晚才熄燈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