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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仙不說話,只有藥鍋裏的藥“咕咕嚕嚕”地翻滾著。老包等著,嘴裏仍說:“仙人,救命呀,我大哥要死咧。”

半仙仍不動。

老包就跪下了,頭“咚咚”地磕在地上。

“日本人,封了藥鋪咧。”半仙終於說。

老包這才想起,藥鋪上貼著的兩張白條子。

老包仍說:“操他媽日本人,他們炸完張作霖,來這幹啥?仙人救命哇,我大哥要疼死了。”

半仙嘆了口氣,把手裏的煙袋放下,手捧起藥鍋,把熬著的藥湯倒在一旁的空罐裏,推給老包。老包就怔了一下,呆怔地看著冒著熱氣的罐子。

半仙就說:“還愣著幹啥,還不救命去!”

“哎——”老包忙立起身,把藥罐子抱了。他走出藥鋪的時候,又想起白半仙說過的話:“日本人把藥鋪封咧。”他沒有多想,他想到了號叫不止的魯大。

他剛走出三叉河鎮,發現後面一直有人跟著他。他回了一次頭,見是一個紅襖綠褲的女人。他仍往前走,猛然想起,這女人有些面熟,卻仍想不起在哪兒見過,老包仍往前走,他快那女人也快,他慢那女人也慢。他終於立住腳回過身道:“你跟我幹啥?我可是胡子。”

女人說:“我知道你是胡子,我要找魯大。”

老包想起來了,這女人叫菊,小金溝楊老彎家的。他很快想起他們到朱長青的營地救楊禮那次,菊是和魯大睡過覺的。想到這老包笑了一下:“想不到你還這麽有情哩,一次你就忘不了我大哥了?”

菊不說話,望著遠方鋪滿白雪的山林樹木。

老包又說:“你找我大哥幹啥?”

菊說:“不用你管。”

老包又說:“你不知道我們是胡子?”

菊說:“我知道你們是胡子。”

老包笑了一下,又笑了一下,他還從沒見過這樣的女人。他不再說話,很快地向老虎嘴走去,菊一直跟著。

魯大一直在老虎嘴的山洞裏昏天黑地地叫罵。他喝了老包端回來的藥立馬就不叫了,血也止住了。眼見著腫脹的腦袋消了下去,定下神來的魯大就看見了菊。

魯大說:“你找我幹啥?”

菊說:“我要嫁給你。”

魯大剩下的那只眼睛就直直地望著菊,菊義無反顧的樣子。

魯大就罵:“你放屁。我現在沒心思整女人。”

菊說:“我沒放屁,我要嫁給你。”

魯大渾身哆嗦了一下,他用手去摸身邊的東西,什麽也沒摸到,他就喊:“老包,我要喝酒。”

老包就給他端過來一碗酒,魯大一口氣把酒喝了,又把碗摔在石頭上,碗碎了,聲音很響。

魯大就說:“你放屁,你再說一遍。”

菊仍堅定地說:“我要嫁給你。”

魯大就說:“瘋了,你瘋了。”

魯大就指著老包說:“她瘋了,你從哪兒領來的,就給我送到哪裏去。”回過來又沖菊說:“你這個瘋女人,給我滾。”

花斑狗就說:“大哥,送上門來幹啥不要?你不整,讓給弟兄唄。”

“操你媽。”魯大揮手打了花斑狗一個耳光。

花斑狗撇著嘴巴說:“算我放屁了還不行?”

老包推仍立在那兒的菊說:“走吧,還賴著幹啥,我大哥才不稀罕你哩。”老包一邊說一邊往外推菊。

菊突然大罵:“魯大,操你媽,你不是個男人,你殺了我吧。”老包一伸手把菊夾在腋下,像夾了個口袋似的把菊夾了出去。菊仍在罵:“操你媽魯大,你殺了我吧。”

魯大一直看著老包把菊夾出去,直到聽不見菊的叫罵聲了,他才嘆了口氣說:“這女人瘋咧——”

魯大又看了眼呆怔地看著他的眾人,生氣地說:“都看我幹啥,我要睡覺。”

說完便一頭躺在炕上,剛躺下又坐起來罵:“你們都死了,炕這麽涼,咋還不燒?”

花斑狗就讓人到洞外抱來柴火,架在炕下,火熊熊地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