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地獄之口(第8/25頁)

美軍的鋼鐵和火焰刮風般掃倒了接近鐵絲網的日本士兵。黑夜中誰也看不清誰,全憑半個月來的演習,為了訓練夜間射擊和火力配合,惠特尼幾乎把全營人逼瘋了。

日本傷兵發出尖厲的叫喊聲。這種垂死的叫聲是任何嚴格訓練也阻止不了的。他們的隊形開始混亂,密度開始下降,動量逐漸降低,在付出了慘重傷亡的代價之後,殘余的日軍退回到原出發地。

一大股日軍突破了鐵絲網,沖入陸戰隊防區,為首的一個日本軍官,揮舞戰刀,指揮部下跳入陸戰隊的戰壕和狐洞,殺死陸戰隊士兵。

一個小個子日軍跳到休伊的戰壕中,休伊向他打了一槍,未打中,他逼近休伊,狠狠一刺刀戳來。休伊躲入一個拐角,用手槍連擊數槍,才把他打死了。這是休伊生平殺死的第一個人。那士兵癱軟在他的腳下,他感到直想嘔吐。

二營的迫擊炮也開火了。埃紮拉的105毫米炮越射越猛,山坡變成一片火海,終於把日軍的攻擊部隊截為兩段。惠特尼在電話中大聲叫好,並且背了《聖經》中的一段話:“耶和華伸手拉住我的口,對我說,我今日要施行拔除、拆毀、毀壞、傾覆。”

日軍的攻擊失去勢頭之後,休伊指揮著預備隊把沖進來的日軍都消滅了。

同陸戰隊比鄰的突擊隊陣地上也爆發了激戰。槍聲,手榴彈聲響成一片。一會兒,大衛的炮又往突擊營的陣地上打去,使二營陣地前出現了一個空档。

日軍一下子就湧進來,突破了三道鐵絲網。惠特尼在火光中清楚地看到一個兇悍的日本軍官,揮舞戰刀瘋狂地砍殺。他的身後,一名日軍士兵高擎著軍旗,形成一幅奇怪而驚心的畫面。美軍的曳光彈就在他們身邊穿梭交織,居然沒有打中他們。戰爭中什麽怪事都有。

二營的陣地被突破了。湖水般的日軍一邊奪路前沖,一邊呐喊。他們的目標就是飛機場。在夜戰的火光中,甚至可以看見在跑道邊排列的美國飛機。

日軍突擊部隊如水銀瀉地,誰也找不到他們的影子,然而他們卻在東闖西鉆,甚至有一小股日軍包圍了惠特尼的營部。山坡上到處都在混戰,一部分美軍的機槍不得不調轉槍口,向黑暗中的魔影射擊。戰鬥到了最後關頭。惠特尼拿起無線電台話筒,拼命呼叫埃紮拉:“綠十三區,榴彈,急速射,快!敵人突破了我的陣地。”

埃紮拉不放心地問:“綠十三區在你的陣地中間。”

“顧不上啦,快,再遲就頂不住啦。對不起,我要組織營部趕跑日本人了。”

埃拉紮少校不再問了。猛烈的炮火開始落在營部前二十碼的地方,灼熱的破片紛飛,擊倒了任何直立的人,無論是日本人還是美國人。美軍的機動75毫米炮和37毫米速射炮也轉到埃德森嶺地區,用直接瞄準的方式向敵人射擊。

惠特尼周圍一片英語的呻吟聲。除了炮彈爆炸的閃光外,他什麽也看不見。他鉆出地堡戴上鋼盔,用M-1步槍向黑暗中射擊。柯爾連續不斷地投著手榴彈。他槍打得差勁,喜歡用手榴彈。

營長終於組織起一幫文書、工兵、通訊兵、醫生和幾名軍官向敵人反擊,用刺刀和手榴彈消滅了敵人。等他們再次返回戰壕的時候,渾身濺滿了血——敵人的和自己的、有的人手臂被打斷了,有的人眼睛瞎了。天太黑,無法搶救,只有忍到天亮,有的人就這樣活活痛死了。

休伊躍出戰壕向日軍投手榴彈的時候,肚子上挨了一槍。日本步槍的殺傷力很大,腸子一下子流了出來。休伊用三角巾捂住肚子,繼續向日本人射擊。漸漸地,整個腹部麻木了,麻木感一直升到胸部、腦部。他倚在胸墻上,吃力地喊了一聲他的勤務兵,“吉姆……吉姆……”

等他醒來,戰鬥還在繼續。他是被痛醒的。黑人士兵吉姆正背著他往機場方向跑。震動使腸子又顛了出來,和吉姆的脊背相摩擦,痛得休伊幾乎又昏死過去。他輕聲叫:“吉姆,放下我,我受不了啦。”

惠特尼終於接通了理查德·丁恩上尉的B連,他一直把B連當成營預備隊,非到不得已,絕不使用。丁恩上尉等了半夜命令,早已急不可耐,一接命令,就按早已選好的反擊路線把日軍打垮了。惠特尼在電台上感謝埃紮拉,向他祝賀夜戰的成績。猶太軍官回了一句《聖經》上的話:“看,我今日使你成為堅城、鐵柱、銅墻。”

每隔半小時,日軍就進攻一次。同樣的地點,同樣的方式,同樣喊著“萬歲!”同樣被打退,如同周期性的海潮,蓄能,上漲,到達高潮線,最後,無可奈何地退潮。他們死板的教規,和機械的戰術,使美軍的防禦大為簡化。整個炮十一團的全部火力都傾倒在埃德森嶺面前,把這片地區真正“飽和掉”了。師預備隊也調歸惠特尼指揮,隨時反擊突破防線的日軍。日軍越打越疲,美軍越戰越勇,直到天色微明。範德格裏夫特將軍在電話上鼓勵惠特尼:“查爾斯,別擔心,我這老家夥就在你背後,你缺少什麽,我提供什麽。天一亮,戲就由我們演了。”惠特尼感到熱呼呼的:巴丹之戰,同樣打狙擊,越打越喪氣;卡納爾的戰鬥,起打信心越足,他從未感到孤單。他覺得很開心。自從巴丹撤退以來,整整七個月,他終於又能指揮部隊,向日軍射出復仇的子彈了。連“東京特快”使他受的罪也一並了了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