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鐵骰子轉起來(第4/8頁)

毛奇之所以如此自斷退路,也許是因為毛奇無力看清歐洲復雜多變的局勢(比如,一個較肯定的後果是:如果是法國先發制人,英國將不會參戰;但只要德國先發制人,英國一定會參戰)。也許存在另一個比較可能的原因,他被一種在1914年前開始在歐洲戰爭策劃人員之中流行的狂熱思潮感染了,法國受這種狂熱思潮感染的程度最嚴重,德國和其他國家稍輕一些。這種狂熱思潮就是所謂的“攻勢邪教”——相信贏得戰爭的唯一途徑就是以最快的速度發動對敵人的進攻,而且是不計後果的進攻。這個軍事教條來自參與過普法戰爭的人的親身經驗總結,許多在1914年時資格最老的將軍在普法戰爭中都是剛入伍的戰士。在普法戰爭中,拿破侖三世將戰爭的控制權拱手交給普魯士,戰爭結果對法國人來說是一場災難。也許,毛奇的戰略思維中融入了“攻勢邪教”的軍事教條。還有另一個同樣有可能的原因,誰也沒有想出比毛奇修改後的施利芬計劃還要好的方案。即使是毛奇最嚴厲的批評者,也不得不同意這個觀點。

在戰爭爆發後的30天內,德國軍隊從和平時期的76.1萬人飆升到200多萬人。這一大群人,被組織成87個步兵師,每個師大約有1.8萬人,外加11個騎兵師。這些師又被編制成8個野戰集團軍(Field Army),每個野戰集團軍由一個全職將軍統領。其中的7個被部署在德國西邊的邊境線上,最後那個被派往遙遠的東普魯士,責任是阻擋俄國拋擲過來的任何東西。東普魯士的南方是奧匈帝國,這兩塊地區被俄國占據的波蘭分割開來,奧匈帝國動員了130萬兵力,總共有47個步兵師,外加11個騎兵師,統帥是康拉德。再南邊一些是塞爾維亞,有25.5萬人,分成12個半師,這些塞爾維亞軍隊作風強硬,很有作戰經驗,能瘋狂般地投入戰鬥。與德國和奧匈帝國對立的是俄國,其軍力達到350萬人,分成114個步兵師、36個騎兵師。考慮到俄國巨大的人力資源,俄國軍隊有繼續增大的潛力。這就是所謂的“俄國壓路機”,其規模令德國和奧地利的戰爭策劃人員不寒而栗。在西邊,法國在戰爭動員30天後有180萬人入伍,分成97個步兵師、10個騎兵師。

即使沒有英國和比利時的介入,德國和奧地利在東線也處於明顯的劣勢。在西線,德國與法國的兵力基本相當。在德軍攻占巴黎的道路上,等待他們的是世界上唯一有能力與之對抗的軍事集團,德國與法國不僅軍隊規模相當,而且戰鬥力也相當——此時的法軍是一支現代化的大軍隊,指揮這支軍隊的是一群正在秘密謀劃著速戰速勝的法國將軍。

背景:1914年的巴黎

大戰爆發震撼了世界,巴黎所受到的震撼要遠遠大於柏林、布達佩斯、彼得堡、維也納所受到的震撼。七月危機都快結束了,法國人仍然很少關注大戰的進展。法國人和法國報紙都在關注一個女人,她叫漢瑞雅荻·卡約(Henriette Caillaux)。

這女人與大戰並非完全無關。在眾多有關1914年的假設分析中,有一種能引發人們好奇心的可能性,雖說遙遠不確定,但其真實性毋庸置疑,這個可能性就是:如果卡約夫人在斐迪南大公遇刺前101天沒有開6槍,大戰也許能避免。

卡約夫人是法國前任總理約瑟夫·卡約(Joseph Caillaux)的妻子,實際上是第二任妻子,而卡約則是她的第二任丈夫,記住這一點非常重要。約瑟夫·卡約在1914年初正在努力再次競選法國總理。他與社會主義分子讓·饒勒斯(Jean Jaurès)建立了一種若隱若現的關系。讓·饒勒斯才華橫溢,有一股超凡的魅力,他倆聯手有希望取代法國當政者,這些當政者一年前頒布了一項旨在改善法國應戰能力的措施,但這項措施在法國引發軒然大波。法國總統普恩加來和一些軍隊的領導人要求,每一個應征入伍的軍人必須服役3年,而不是從前的2年(法國那時要求80%的適齡男子入伍,而這個數字在德國是56%)。1911年,法國和德國在摩洛哥控制權的問題上發生激烈爭執,最終雙方攤牌,這次攤牌引發了法國人高昂的愛國熱情,修改服役期限的措施就是對國民情緒的反應,普恩加來兩年後也以壓倒性的優勢在選舉中獲勝成為法國總統(面對攤牌,德國後來退讓了,其原因主要是英國站在法國一邊,然而,這個事件反映出法國在國際事務中從此不再懦弱)。這項措施的支持者認為,除非法國維護其軍事大國的地位,否則俄國將不願與法國結盟,於是法國只能單獨與德國對抗。饒勒斯則堅持不懈地呼籲:歐洲的軍備競賽是一種瘋狂;一場全面戰爭將毀滅包括獲勝者在內的所有人;歐洲唯一的共和國法國與極其古老、過時的沙皇俄國結盟極其荒謬;法國和德國之間不是沒有可能達成一種相互理解。雖然卡約本人並沒有公開申明要廢止兵役延長措施,但一些保守分子認為他一旦有機會肯定那樣做。所以,這些保守分子盡全力把卡約變成法國作家兼政治家莫裏斯·巴雷斯(Maurice Barres)曾說的“法國最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