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戰爭輸掉了!”

四月二十日是希特勒的五十六歲生日,它把這個政權的領導們最後一次聚集到了一起:戈培爾、希姆萊和鮑曼,施佩爾、萊伊、裏賓特洛甫和黨的幾位省分部領導人,以及德國國防軍的高層領導。戈林在淩晨用二十四輛卡車把這些年來搜刮的古玩、繪畫和家具先行運往德國南部後,也從他的狩獵行宮卡林哈爾趕到了這兒。車隊剛出發,他就站到了大門臨街的地方,他站在那兒,臉上毫無表情,有的只是商人獨有的鎮靜,檢查著為炸毀卡林哈爾而運來的炸藥。他看了一眼亂成一團的導火線,對站在一邊的隨行軍官說:“有的時候就得這樣做,因為他是繼承王位的王子。”然後他動身前來為希特勒祝壽。幾天前愛娃•布勞恩也突然來到了地下避彈室,住在元首一側的後面幾間房間裏。

生日慶典移到了新總理府內陳設華麗的大房間裏,由於處處是被炸的痕跡,畫也撤下了,家具也搬走了,它們顯得是那麽淒涼和寒酸。可這麽多穿著軍服的高官聚集在一起,至少是再一次找回了久違了的對往日的輝煌和盛裝的感覺,盡管此起彼伏鳴叫著的警報聲使本來就沮喪的氣氛更為壓抑。說了幾句話後,希特勒從這群人走到那群人那兒,臉色凝重,有時幾乎是拒絕著人們的祝賀,他一會兒發誓,一會兒為大家打氣。雖然在開始時他顯出極度疲憊的神色,正像一位在場的人所看到的那樣,比起其他的日子更為吃力地掩飾著不斷抖動的左臂,但他強加於下屬們的堅定信念,似乎給他自己帶來了活力,以致在一段時間裏“像吃了興奮藥一般”。外邊的威廉大街上,“黨衛軍護衛分隊”此時正在像接受檢閱似的,從隊長威廉•蒙克的身邊走過。

上午,發出了密碼為“克勞塞維茨”的命令,該命令宣布了拉警報的決定,並宣布進入緊急狀態。同時還宣布,希特勒已同意讓幾日前預先就做出的決定即刻生效,根據這一決定,還在德國人手中的地區,在因敵軍推進而面臨分裂時,分為由海軍元帥卡爾•鄧尼茨領導的“北部”和由陸軍元帥阿爾貝特•凱塞林領導的“南部”。這絕望的措施,給眾多祝賀的客人們又提供了一次贊揚元首“軍事天才”的機會,他總是能運籌帷幄,從防禦轉為進攻,並取得巨大的優勢。戈培爾把分成兩個的“領導區域”比作一個“戰略鉗”的兩個鉗手,將給一無所知的同盟國部隊以“第二次重創”。

但在暗地裏,在這所有言不由衷地談論軍事技術上的“天才部署”,閉著眼睛說瞎話,說勝利就在眼前的背後,聚集在這兒的大多數人都焦灼不安,盼著這個活動早些收場。每個人都清楚,蘇聯紅軍正在形成對城市的包圍。無論是朝北還是向南,都只剩下了越來越狹窄的一條逃生通道。席間,戈林曾讓一名通訊兵取來一份偵察情報,分析在危急的情況下需要多長時間才能化險為夷,渡過難關。

當希特勒察覺到大多數在場的人都心神不定時,就想讓他們多待一會兒,想著法兒盡量延長生日慶典的時間,哪怕多一分鐘也好。在隨後於會議室外的走廊裏舉行的形勢分析會上,他命令在北面和東面要毫不留情地動用所有的軍事力量,擊退已推進到防禦圈外圍的蘇軍部隊。他再次表示要投入只在他的瘋癲想象中闊步前進的部隊,然後像通常的那樣,一旦講得興起,就沒完沒了地講起了戰術上的細節問題,比如投入自動火炮的陣地如何選擇,機槍的位置怎麽放最合理。軍官們一聲不吭,全都面無表情地聽著他在那兒滔滔不絕地說個沒完,只有戈林,把自己碩大肥胖的軀體放進了希特勒對面的椅子裏,他毫不掩飾他心中的煩躁,似乎在數著這毫無意義地一分一秒流失著的時間。

在前一天的晚上,希特勒提出了一個問題,即是不是該放棄幾乎已暴露在敵軍眼皮底下、已完全失去了防禦能力的首都。同時,他還告訴人們他有這樣的打算,即由他自己來領導“南部”,固守上薩爾茨貝格,背倚有著傳奇色彩的溫特斯山,把戰鬥繼續進行下去。在談及他有可能效仿的榜樣時,他提到了歷史上的傳說,根據這一傳說,紅胡子巴巴羅薩還在一座山中沉睡著。可戈培爾拼命勸說他留在柏林,說如果注定要死的話,也應死在城裏的廢墟裏:只有這樣才忠於自己的歷史使命、過去的誓言,不會有損於他在歷史上的地位。他在多種場合表明,元首不該在他的“夏宮”裏結束自己的生命,種種情況表明,恰恰是這個理由,對常常躲在後台的希特勒產生了影響。只有在柏林,戈培爾還說,才能取得“道德上的世界性成就”。

現在,希特勒保證說,他在經過了夜間的思想鬥爭後,決定留在柏林不走。所有參加形勢分析會的人都目瞪口呆,在短暫的寂靜後,大家紛紛勸他趕快離開柏林,因為最後的撤離路線有可能在幾小時裏就會被截斷。但希特勒不為所動。他固執地說:“如果我自己在這個時刻撤退到安全的地方去,那我怎能調動部隊進行保衛柏林的生死之戰呢!”為了不再讓人們繼續勸說下去,他最後說,他要讓“命運”給他自己來做出決定,但他不會阻止其他人離開。他沒有征詢海因裏希和布塞這兩位主管指揮官的意見,就命令把由魏特林將軍指揮的,自爭奪澤洛夫高地的戰役打響以來就拼命防守的第十五坦克軍調來柏林,以此來表明他堅守柏林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