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鮮紅的雪並非從空中落下(第5/14頁)

千萬別被活埋!這是我最擔心的!魏歇特和其他人驚慌失措。

“快跑!”他驚慌地叫著,第一個沖到了掩體門口。

掩體門前堆著些冰塊,魏歇特用腳把它們推開,設法擠了出去。戰壕已被泥土和積雪半埋,我的機槍也被埋在了下面。不遠處的戰壕裏,幾名蘇軍士兵正在來回走動,瓦利亞斯和塞德爾朝那裏扔了幾顆手榴彈。我們聽見工兵們仍在他們的戰壕中開火射擊。炮彈落在我們的陣地前,並在四周炸開。工兵們試圖用他們的迫擊炮提供交叉火力,這能阻止蘇軍步兵,但卻擋不住他們的坦克。

停在掩體上的那輛坦克終於離開了,朝著村子駛去。我們這才意識到,剛才是死裏逃生,地面上的履帶印表明,那輛坦克錯過了我們的掩體,它剛才是在掩體的左側碾壓地面。此刻,它正朝著工兵們的機槍陣地開火。我們驚恐地看著那個陣地挨了一炮,隨即意識到,那挺機槍完蛋了,然後,那輛坦克轉身返了回來。

T-34坦克沿著交通壕隨意開炮,它來回轉動,肆意碾壓著戰壕,卷起的大塊泥土很快便將戰壕填滿。兩名士兵驚恐而又絕望地跳起身,試圖逃離戰壕,但隨即被坦克上的機槍刈倒。另一名士兵勇敢地朝著坦克炮塔投出了一顆手榴彈,但其效果就像是一顆雪球撞上了墻壁。這名士兵的逃離速度不夠快,結果被坦克履帶壓倒在地。坦克炮塔的頂蓋打開了,數枚手榴彈被扔進戰壕中。

就在我拼命想把機槍從泥土中挖出來時,“豬玀”朝向我們沖來的兩個蘇軍士兵扔出了一顆手榴彈。他們倒在在雪地上痛苦地翻滾著。魏歇特來不及給卡賓槍重新裝彈,他一把奪過格羅梅爾手裏的步槍,對著即將跳入我們戰壕中的一個俄國人開火了。我用手槍擊中了另一個俄國人,鮮血從他喉嚨處的傷口滴下,他叫喊著跑了回去。其他人也跟著他跑了。我們再次得到了喘息之機。此刻,戰壕裏只剩下幾個蘇軍士兵,但那輛T-34仍在。它碾壓著履帶下的一切——這裏沒人能幹掉它。

就這樣完了嗎?一輛T-34就能把我們全幹掉?空氣中彌漫著恐怖,但在面對那輛鋼鐵巨獸時,也有萬般的憤怒和一絲無奈。一名士兵的神經再也承受不住被困在戰壕裏的壓力,他跳起身逃了出去。T-34轉身追了上去,把他撕成了兩半。一幅可怕的場景!格羅梅爾忍不住嘔吐起來,他爬回到掩體內。

坦克一遍遍地碾壓著陣地,然後,它慢慢地逼近了我們的掩體。輪到我們了嗎?它是不是知道我們還在這裏,還活著?我們該怎麽做?逃跑不是個好辦法,但不跑的話,這座掩體就將成為我們的墳墓!在潛意識中,我聽見村子裏傳來幾聲爆炸,這讓我想起了另外幾輛坦克。但我的心思完全集中在眼前這個鋼鐵巨獸上,它的發動機轟鳴著,正朝我們駛來。它一邊移動一邊開炮,並用機槍掃射著火炮的盲區。

沒有獲救的希望了嗎?我迅速祈禱了一番,並看了看其他人,他們正無助地隱蔽著。這次,那只巨獸還會漏過我們嗎?我們還會像上一次那樣走運嗎?

我最後看了一眼那輛T-34,此刻,它距離我們已經不到30米,就在這時,我突然感到從地獄升到了天堂。我的恐懼消失了,體內的血液興奮地奔湧起來。身邊的一切都已被遺忘,我的眼中只看見一輛拖車牽引著一門反坦克炮從小丘後出現了。拖車甚至還沒停下,三個人已經跳下車,迅速解下火炮,把它推入了陣地。炮手轉動火炮的輪子,對準了那輛坦克。T-34發現了這門反坦克炮,它們之間的距離不到100米。

坦克炮塔慢慢地轉動,尋找著目標。誰會先發制人?肯定是我們的反坦克炮。但它能擊中敵人的坦克嗎?第一炮就將決定勝負!我把其他人叫出掩體,而我自己卻興奮得差點摔倒。隨即,火炮的射擊聲穿透了煙霧彌漫的空氣,閃電般的爆炸照亮了四周,炮彈命中了——正好擊中坦克的炮塔!隨即,第二發炮彈接踵而至,再次命中了坦克,T-34的炮塔被炸得騰空而起,歪倒在一側。

“好哇!”許多發炎疼痛的喉嚨異口同聲地歡呼起來,幾個小時來的恐怖和絕望,神奇地得到了紓解。得救了!在關鍵時刻我們獲救了!那些操縱反坦克炮的家夥真神了,他們的第一炮就決定了這場戰鬥的勝負,使我們從徘徊在四周的死神手裏僥幸逃生。我很想狠狠地擁抱那些炮手,他們的行動太英勇了。“豬玀”、格羅梅爾和魏歇特也迅速恢復了常態。

就在這時,兩個俄國人像被蜜蜂蟄了那樣,慌慌張張地沖出德林下士的掩體,興奮激動的我們並沒有注意到他們,於是,這兩個家夥朝著他們的出發地逃去。沒有槍聲和炮聲,此刻,雙方出現了暫時的停火。我們無法忍受繼續待在戰壕裏了。於是,大家爬了出去,其他人也像鉆出洞穴的老鼠那樣爬了出來,一個個渾身泥濘,面色蒼白,但都為自己還活著而高興。後來我們獲悉,今天,除了輕傷和重傷人員外,我們還有八個人陣亡,其中有一些顯然是被活埋在掩體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