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事無補

斯萊奇的經歷還不算太兇險。在雙方近戰的第一線,日本兵腰纏手雷,一窩蜂地從巖洞裏沖出來,撲到美軍坦克底下炸坦克。為了阻止這種不要命的“肉彈攻擊”,步兵們被迫端起原本用來清剿山洞的火焰噴射器,直接把火往撲上來的日本兵身上噴。

當天的戰鬥異常激烈,達到了整個戰役的頂峰。繼巴克納後,美軍又一名將星殞落——步96師副師長伊斯利準將陣亡。

到這一天為止,日軍在兩處孤立據點尚能維持有組織的抵抗,一處在摩文仁村附近,第62師團、44旅團殘部以及第32軍軍部都被驅趕到了那裏,還有一處在真榮平村附近,負隅頑抗的是第24師團殘部。

中午時分,美軍坦克已接近摩文仁,牛島所在巖洞的出口處不停落入坦克炮彈,聽得讓人頭皮直發麻。就在這時候,長勇突然走到牛島跟前對他說:“非常感謝你。”

見牛島有些莫名其妙,長勇解釋說:“發動攻勢前,我本以為你不會聽我的意見,而你卻聽了。”

這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牛島只好回答道:“我想那樣做會容易些,我向來都主張讓部下自己做決定。”

長勇喘了口粗氣:“我曾經想過,如果你不批準我的計劃我就切腹,但你卻依了我,而且還是笑著答應的,沒讓我費什麽事……”

說出這番話時,兩人都如泥塑一般靜在了那裏。良久,長勇才揭示了舊事重提的理由:“因為這件事,我想在今生你我分手之前,感謝你一番。”

後悔也好,矯情也罷,反正都已於事無補。當晚第五炮兵司令部人員全部自殺,牛島則向大本營拍發了一份訣別電,裏面抄錄了他寫的詩句:“彈盡弓矢絕,鮮血天地塗。魂其歸來兮,守衛皇國土。”

無論哪一處據點都快頂不住了。6月20日,美軍收攏鐵鉗,在第32軍軍部的巖洞,不僅可以聽到坦克炮的聲音,連美軍輕武器的射擊聲也能清晰入耳。

美軍通過坦克和遊弋於海岸邊的艦艇,不停地向島上日軍播放勸降書。與塞班島和關島的勸降效果不同,天快黑時,有4000多沖繩平民和800名日軍官兵主動向美軍投降。

兩名日軍官兵舉著雙手朝K連走來,在他們後面,一名日軍狙擊手正朝這兩個“變節者”開槍,子彈掀起了路上的塵土,美軍士兵大喊:“到這兒來躲著,你們這些渾蛋!”

投降的日本兵安靜地走了過來,然後服從美軍命令,讓坐著就坐著,讓蹲著就蹲著。

對打黑槍的日軍狙擊手和其他死硬分子,除了一個個幹掉,並沒有更好的辦法。K連曾用日語向躲在一座靈堂裏的日軍喊話,讓他們投降,但是無濟於事,最後只好用機關槍整彈匣整彈匣地往裏打,出來多少打死多少,直至全部消滅。

K連所在的五團三營是最早到達沖繩島南部盡頭的美軍部隊之一。當天晚上,他們在俯瞰大海的高地上構築了防線。

這並不是可以用來睡安穩覺的夜晚。日軍在四處進行偷襲,斯萊奇將他的迫擊炮擺在靠近一條珊瑚路的巖洞裏,以便可以發射照明彈或高爆炸彈。

陸戰隊員能清晰地聽到有人從珊瑚路上走過,珊瑚被平頭釘鞋踩得咯吱作響。有的新兵沒有經驗,還扣動扳機詢問口令,結果惹得老兵們都笑起來——這個時候穿著平頭釘鞋在黑漆漆的路上穿行的,除了出來偷襲的日本兵,還會有誰?

日本兵一邊跑一邊射擊,子彈從斯萊奇的身邊穿過,打到了鄰近掩體邊上。那個掩體裏有一只火焰噴射器的氫氣瓶,鋼瓶被打穿後發出了尖利的噝噝聲。

斯萊奇有些緊張地問火焰噴射手:“你這玩意兒會不會炸?”

對方若無其事地回答:“不,氫氣瓶不會燃燒。”

射擊戰進行了一夜,前來偷襲的日本兵不是被打死,就是逃回了洞裏,但在天亮前,兩名日軍軍官爬上一座陡坡,往K連的一處炮兵陣地扔去幾顆手雷,揮舞著軍刀跳了進去。

見軍刀砍了過來,一名陸戰隊員來不及射擊,急忙用手中的卡賓槍進行遮擋。軍刀切斷了他的一截手指,卡賓槍的紅木把也被切開,刀口一直切到了金屬管處。

其他陸戰隊員立即端起卡賓槍射擊。卡賓槍是一種用以替代M1式加蘭德的半自動步槍,它由15發彈匣供彈,槍托上還可附加攜帶兩個備用彈匣。因為具有彈容量更大和射擊更為精準的優點,使得卡賓槍到太平洋戰爭後期已完全取代加蘭德,成為美國海軍陸戰隊的主要制式武器。

在卡賓槍的掃射下,兩名日軍軍官都被打成了肉醬。當斯萊奇聞訊也提著槍趕過來時,他看到其中一名軍官的半個腦袋都被打沒了,只剩下一堆成為碎末的顱骨、腦髓和血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