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的準則

第24師團所余部隊大多訓練有素,且配備的武器彈藥也較為充足,這使得陸戰一師一側的戰鬥始終進行得異常激烈,以至很多陸戰隊員都想起了貝裏琉島上那座曾被鮮血染紅的“血鼻嶺”。

由於傷亡較大,很多戰鬥補充兵都參加到一線作戰中來。在沖繩戰役初期,陸戰一師也有一些補充兵,他們在參戰前已在後方接受過一段時間的陸戰隊訓練,所以戰鬥素質較好,也比較容易融入陸戰隊的氛圍,而現在這些補充兵是直接從美國運來的,除了必要的新兵訓練外,有關陸戰隊的訓練只有短短幾個星期,用陸戰一師的標準來衡量,還遠遠不夠格。

新兵怕炮,當新兵們第一次暴露在如此猛烈的炮火之下時,他們變得不知所措,作戰效率也非常低下,老兵們看得直搖頭。

接著,當需要將傷員從炮火下擡走時,一些新兵又表現得縮手縮腳,不敢或不願意冒險前去搶救受傷的隊友,他們“就像迷糊的小白臉似的把一切都弄糟了”。不放棄任何一個隊友,向來都是海軍陸戰隊裏鐵的準則,是誰也不能打破和輕視的,老兵們被激怒了,終於板起了臉:“你們到底去不去擡傷員,不去,就先開槍突突了你們!”

看著老兵們圓睜的怒目,新兵怯了,相比日軍的炮火,他們顯然更害怕這些桀驁不馴,任何時候都敢作敢為的老兵。

陸戰隊員正在救治自己的同伴。“不拋棄任何一個戰友”,實際上也是卡爾遜“工合”精神的體現,即“人人為我,我為人人”

新手們不得不壯著膽子加入了搶救行動。其實他們並不是不勇敢,只是因為之前訓練強度不夠,短時間內難以適應周圍這種極度恐怖和暴力的氛圍。

不適應,就得強制適應,否則你永遠成不了一個真正的陸戰隊員!

沖繩戰役開始後的一段時間,因為戰況順利到超乎想象,擔任浮動預備隊的陸戰二師曾被大家認為不再需要,尚未登岸就被送到了塞班島,但實際上該師的陸戰八團仍留在海面上待命。6月17日,陸戰八團從喜屋武半島附近登陸,正式投入沖繩戰場。

陸戰八團也是一支久經戰陣的陸戰老兵團。士兵們的技戰術動作十分嫻熟麻利,有的機槍手在自己重機槍的冷水套筒上刷了“日本佬復仇女神”的字樣,還有的迫擊炮手放棄普通的彈藥袋,換上了一種特殊的軍用背包,因為這種背包可以裝更多的炮彈。陸戰八團登岸之後進展極快,“走得就像蝙蝠離開地獄一樣”,他們的及時加盟,對已經精疲力竭的陸戰一師而言,不啻於添上了一台力道十足的發動機。

第32軍沒有援兵,連勉強湊出的預備隊也打光了,下半世的光景已漸露端倪。即便最能支撐的第24師團也出現了嚴重缺員,只能利用戰鬥間隙將勤雜人員補充進去,但這些勤雜人員的武器都是空手兩拳頭,上面說要打,他們除了眼觀鼻、鼻觀心地答應一聲外,什麽都做不了。

這就叫大勢既定。巴克納用降落傘向牛島送去了勸降書,他先肯定“閣下的部隊作戰英勇頑強,你的地面戰術贏得了你對手的尊敬”,接著勸告對方:“你與我一樣,也是個陸軍將領,長期研究和運用步兵戰術,相信你與我同樣清楚,徹底摧毀本島日軍的抵抗,只不過是時間問題了……”

巴克納建議牛島“體面地投降”,但牛島只是報之以微微一笑,接著便趴在行軍床上埋頭寫他的勵志詩。長勇缺乏牛島的這份涵養,他一會兒大哭,一會兒又像一頭被關在籠子裏的野獸一樣,握著戰刀在洞裏焦躁不安地走來走去。

前線日軍的炮火大部分都已經啞了,美軍甚至認為第32軍已沒有大炮,或者是炮彈打光了,因此當巴克納提出要親臨前線督戰時,沒有人覺得此舉有太大的危險。6月18日,巴克納登上陸戰八團團部附近的一座小山,觀察部隊推進情況。在此之前的幾小時內,這座小山未遭到過一次炮擊,但巴克納一上山,日軍炮彈就打過來了,更加不可思議的是,第一發炮彈便擊中巴克納身旁的巖石,鋒利的巖石碎片紮進了他的胸膛。

幾分鐘後巴克納因傷勢過重而停止呼吸,連擡下來進行搶救都來不及。在太平洋戰爭中陣亡的美軍將領裏,巴克納的軍銜和職務是最高的,他也是美國自南北戰爭以來,第一個戰死疆場的陸軍中將。

有人說,戰爭之神是嗜血的,它不會為那些過分憐惜士兵的將領安排好的下場。巴克納一直篤信謹小慎微的“陸軍式”指揮風格,以致寧願拉長戰役的時間,都不肯采取任何在他看來過於冒險的戰術,可當勝利的曙光好不容易到來,逐步推進的戰術即將取得成功時,他卻意外地倒下了,讓人不得不感嘆天命之難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