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根釘子

在迂回的同時,範德格裏夫特撥出五輛坦克給波羅克指揮,以加強正面的突擊力量。這五輛坦克碾過沙洲上的日軍屍堆,掩護著陸戰隊員向前猛沖。

一木支隊只剩下幾百人了,面對兩面夾擊的美軍自然是力不從心。一木大聲對神源說:“你馬上組織爆破手擋住坦克,我來對付後面迂回上來的美軍。”

神源沒上司那麽犯傻,知道再抵抗下去已經是螳臂當車,以美軍的攻擊力,蹺蹺腳都比他們的頭還高呢。因此,他對一木說:“支隊長,趕快撤吧,我來掩護你!”

一木先前是有了本錢顧頭不顧尾,現在沒了本錢又頭尾都不顧,他回答神源:“大日本皇軍誓死不退,你別管我了。”

神源還想再勸,一木發火了:“執行命令,不然我槍斃你!”他一邊說,一邊抱著一挺輕機槍朝美軍射擊。

一木不走,神源當然也不能走。他利用樹木的掩護跑到美軍坦克群附近,把一顆反坦克手雷塞進了坦克履帶。

因履帶被炸斷,第一輛坦克停了下來,其他坦克也被迫放慢了進攻節奏,日軍趁勢用機槍對失去坦克掩護的美軍進行攔擊。

範德格裏夫特見狀,急忙召喚飛機。“無畏”再度奉命出擊,對日軍陣地翻來覆去地進行轟炸,很快就將日軍的大部分機槍火力點摧毀。轟炸過程中,一木的胸部被一塊彈片擊中,當場昏厥過去。

黃昏時,日軍決定穿過叢林,向西南方向突圍。這時,那四輛坦克沖了過來。它們在林子裏隨心所欲,有樹撞樹,有人碾人,就算日本兵想拐個彎躲避,也照樣擺脫不了坦克的追攆。

追擊過程中,坦克不停地發射著炮彈和機槍子彈。老實說,能被坦克射殺的日軍算是幸運,最慘的是那些被碾死在履帶下的亡魂。從林子裏出來後,每輛坦克的履帶都是鮮血淋漓,就好像絞肉機一樣。

在島上縱橫馳騁的M2A4輕型坦克。這種坦克的原型是英國的維克斯坦克,火力和裝甲厚度都一般,但用來對付步兵還是夠格的

神源背著身負重傷的一木,靠兩挺輕機槍開路,一直逃到了海邊。當一木醒來時,他發現身邊僅剩十幾個官兵了。

一木的希望完全破滅了。他本想復制英雄故事,最終復制的不過是旅順攻堅戰中屢攻不克的故事。更悲劇的是,乃木還有那麽多兵力可用於消耗,而他已經兩手空空。

兩手空空的一木下令燒掉軍旗。旗手劃著了火柴,但是受潮的軍旗始終點不著,直到一木拿出放在身上的烈性酒,把酒澆在上面,那面軍旗才呼啦啦地燃燒起來。

這是多麽具有諷刺意義的一件事,原本用來慶功的好酒,沒有灌進部下們的喉嚨,卻點燃了象征支隊滅亡的儀式,眾人不禁為此潸然淚下。

一木跪倒在地,向燃燒的軍旗敬了最後一個軍禮,隨即神色嚴峻地囑咐神源:“全軍覆沒的責任完全由我一人承擔,請你設法沖出去匯報情況。”一木說這話的意思,就是準備自行了斷,他決定以死向天皇陛下謝罪。

神源大受觸動:“要死我先死。”

一木不由分說:“你要負責把情報帶出去,所以不能死,拜托了。”

事實上,一木現在的狀況也實在無法突圍。他支撐著站起來,朝眾人鞠躬後,用戰刀給自己剖了腹。

美軍又開始從三面進行合圍。走投無路的日軍官兵紛紛縱身跳入大海,他們的腦袋在海面上搖晃著,就好像漂浮在水面上的一只只軟木塞。美軍陸戰隊員只需趴在沙灘上,瞄準這些“軟木塞”逐個射擊,就可以為一木支隊的棺材板釘上最後一根釘子了。

神源也是“軟木塞”中的一個,他只留著鼻子在水面呼吸,靠這種無比受罪的姿勢,才沒有被美軍發現。天黑後,他從海裏爬出,僥幸逃得一條性命。

一木支隊近乎遭到全殲,而美軍只戰死了35人。這是日本陸軍第一次有組織地進攻瓜島,也是美國軍人第一次挑戰日本“神話超人”。可就這麽一次,日本陸軍輸掉了褲衩,自此“神話”不再。

正史將發生在瓜島的這一戰鬥命名為特納魯河戰鬥(美軍將伊魯河誤稱為特納魯河),但是陸戰隊員稱其為“地獄點之役”。在戰鬥最為激烈的沙洲上,日軍屍橫遍野,並且他們還不是單個兒地倒在地上,而是成批成批的,在一挺美軍重機關槍的槍位前面,層層疊起的屍體竟然有三人高。

經過地獄點之役,許多像萊基一樣的新兵被迅速錘煉成心硬如鐵的老兵。經歷了這麽多死亡,萊基承認,如果戰場上死去的戰友不是自己的親密朋友,他都不會有特別傷心的感覺。

作為戰勝方,必然要收集戰利品。美軍對日軍槍械不感興趣,他們比較留意的是另外一些東西。聽說日本人喜歡裝金牙,一名綽號“戰利品狂人”的陸戰隊員便用腳將日本兵的嘴逐個踢開,一旦發現閃閃發光的金牙,他馬上用老虎鉗將其猛地拔出,然後放進一只空煙袋裏,一絲不苟的程度絕不亞於一名專業牙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