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大玩家(第4/23頁)

這是其他那些潔身自好或自命清高的高層官僚絕對做不到的,但人家何成浚不在乎:說好要一起愉快地玩耍嘛!

戰爭期間,只要能幫他哄好雜牌,蔣介石也同樣視而不見。他以後搞“新生活運動”,專跟黃賭毒作對,那都是在自覺屁股已經坐穩,暫時無人能對之構成威脅的情況下。

負責向漯河供應“戰略物資”的大員,就是蔣介石的兵站總監俞飛鵬。俞飛鵬由於擅長賭博,還是各個賭局的組織者。他和何成浚一拍一档,配合十分默契。

何成浚既是收編雜牌的能手,又是統馭雜牌的內行,用蔣介石在公文中最喜歡使用的一句話就是“運用之妙,存乎一心”——酒桌前的杯盤狼藉,賭博台上的吆五喝六,煙燈旁的吞雲吐霧,乃至和身邊妓女們的嬉笑謔浪,都不過是他用以交好這批難以應付的雜牌軍頭,並最終將其玩弄於股掌之上,使之服服帖帖的專用手段。

馮玉祥也派人收買平漢線方面的雜牌軍頭,但都在何成浚面前敗下陣來。徐源泉收到馮玉祥送來的一份委任狀,上填“第十八路軍總指揮”,他馬上將這份委任狀交給何成浚,再由何成浚轉交蔣介石。事隔不久,蔣介石便委任徐源泉為“討逆軍第十六路軍總指揮”。

緊箍咒

中原大戰之初,馮玉祥一共組織了五路部隊,其中四路分別由陜西、甘肅、寧夏等地陸續向河南進發,以參與隴海線戰事,只有張維璽部一路負責平漢線。

張維璽部後以張維璽為總司令,改稱為南路軍。南路軍由陜西漢中府東進,與何成浚第三軍團在許昌附近進行交戰。

雜牌軍裝備較差,戰鬥力也不強,加上楊虎城等或是馮玉祥舊部,或與馮玉祥有聯系,都不肯主動出戰,所以導致第三軍團在交戰過程中屢屢受挫,幾乎沒勝過一仗,而張維璽也一直處於主動地位。

偏偏就在這個時候,蔣介石為緩解隴海戰場的不利局勢,又要何成浚從平漢線抽調一部分軍隊去蘭封前線進行增援。

蔣介石的命令毫無疑問會讓第三軍團的處境雪上加霜,留在平漢線上的各雜牌軍也勢必要承擔比以前更重更難的作戰任務。這些將領平時對於蔣介石就牢騷滿腹,心懷怨望,對於這一部署自然都不樂意接受。

何成浚剛宣布完命令,眾將便都一個個地叫起了撞天屈。他們先是訴說自己的兵力如何單薄,編制如何不足,繼而埋怨待遇如何不公,苦樂如何不均,最後便把所有鋒芒都集中到了“蔣老總”身上,講到激動處,還有人開口謾罵起來。一時間,事態變得極其緊張和嚴重。

在這一過程中,何成浚始終一言不發,慢條斯理地在大煙燈旁邊燒著煙泡,並不時從嘴裏吐出一口一口的煙圈,一副悠然自得甚至是事不關己的表情。

等到眾人都發泄得差不多了,何成浚才從煙榻上坐起來說話。人們都以為他會站在蔣介石的立場上,裝腔作勢地教訓上兩句,不料“何雪公”卻對大家表示了“誠懇的同情”,而且居然也發起了牢騷。他感慨萬端地說:“你們太不了解蔣老總的為人了,你們所說的那些事情根本算不了什麽。”

何成浚又訴說起了他的革命往事。不過這回重點不是炫耀,而是訴苦——

知道不?我當年跟孫中山鬧革命,跟黃興做部下,跟陳其美(蔣介石的義兄)做朋友的時候,“蔣老總”不過是一拎包小弟,他不知道多奉承我呢!

後來?後來我和“蔣老總”一道闖上海灘,玩股票,逛妓院。嗨,那時的“蔣老總”一文不名,還騙過我的錢哩。當然,我是不會跟他計較這些的。

再後來?就到北伐啦,我幫“蔣老總”打天下,不說功勞,苦勞數數都一大堆。

在滔滔不絕地復述完這些歷史後,何成浚以“不勝感慨系之”的口吻說:“蔣介石今天當了領袖了,可是他對得起誰?”

不是有軍頭忍不住已經罵了老蔣嗎?何成浚也順勢將老蔣大罵一通,而且表現得比將領們更加痛心疾首和淋漓盡致。

何成浚的“同病相憐”和“惺惺相惜”,讓眾將猶如服了一劑清涼劑,那個輕松和愉快,起初那種沉重、緊張的情緒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何成浚接著一聲招呼,周圍立刻酒肴雜陳,美女環列,“軍人之家”的歡樂時光又降臨了。

眼見都已吃飽喝足,何成浚這才把手一揮,讓妓女和仆從退下,和眾人商量起正經的,也就是怎樣分擔部隊被抽調後的空缺。

他不講任何大道理,只有一句話:“軍人嘛,打仗就是唯一的職業,不管到哪裏都得打仗,否則就會沒有飯吃。”

話雖不多卻意味深長,老粗們一聽就懂:你們罵也罵了,吃也吃了,玩也玩了,都沒關系,接下來就得幹事了,不然哪個主子也不可能賞飯,更別指望剛才的那些美女佳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