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大玩家(第2/23頁)

何成浚考取過文秀才,並在張之洞經辦的書院肄業,受到張之洞的賞識,並被保送至日本留學。按照這一金光閃閃的履歷,他至少也能混成一個“儒將”,但是很多人都知道何成浚不愛讀書,也從不研究稍微深刻一些的時政問題,甚至他連看報刊都是走馬觀花,泛泛而過。

不讀書,肚裏自然就無貨。據何成浚曾經的幕僚回憶,他竟然從未見何成浚能夠在公眾場合發表一篇有條有理的演說。

為將一般,為政似乎也只能在及格線上下徘徊。何成浚長時間在湖北任職,並出任湖北省政府主席,因此最喜歡別人稱他為“湖北家長”,然而他在湖北也沒有做出過太多讓人稱道的政績。

眾所周知,蔣介石比閻、馮更重視政治型幕僚的選用,幕府中高手雲集,且不說黃郛、楊永泰的深謀遠慮,錢昌照、張群在政經、外交方面的專業才能,就是陳布雷的筆、吳稚暉的嘴,也足以讓一般人望而卻步。

在這個圈子裏,何成浚若是真的一無所能,早就靠邊站了。他能夠始終得到蔣介石的重用,正是緣於有一套人所不及的特殊本領。

孟嘗君之風

民國初年,天津人孫洪伊在北方政界頗有影響。後來他加入了同盟會後,通過羅致一部分人而形成一派力量,稱為“小孫派”,與南方孫中山的“大孫派”比肩而立。

把孫洪伊拉進同盟會的就是何成浚。何成浚因此在同盟會內名聲大噪,並受到黃興等人的信任。南京臨時政府成立,黃興任軍政部部長,何成浚是陸軍部副官長。

也就從這時候開始,他超常的社交能力逐漸為人所熟知。何家經常住有閑人,他不僅招待食宿,有時還給點零用錢或幫助介紹工作,人稱有“孟嘗君之風”。除了慷慨疏財外,何成浚對上門之客都是求見必見,熱情招待。

一傳十,十傳百,各地來找他的人越來越多,這些人的成分非常復雜,有革命黨人,也有湖北同鄉、各路軍人、政客、失意書生、黨混子,乃至上門尋求幫助的普通老百姓。

何成浚雖不可能做到有求必應,但他從不拒人於千裏之外,總是盡力而為:來找事做的,就安排工作,即便一時沒法安排的,也招待食宿,臨走時再贈送路費。

何成浚每個月用在這方面的開支都不少,除了公家開支外,有時幫他招待客人的助手也得貼進去很大一部分薪水。

從蔣桂戰爭起,何成浚便利用他在社交方面的影響力和才能,南來北往地幫蔣介石“跑外交”。不過他最主要的成就並不是做說客,而是對雜牌軍進行拉攏和策反。

民國年間,由於諸侯割據與時局變動過於迅速,雜牌軍在數量上相當可觀。一些雜牌軍頭看到蔣介石的力量越來越大,想投奔過來,倚為靠山,可是他們又聽說蔣介石為人狠辣、奸險多變,怕吃虧或被蔣介石吞並,這時候何成浚就能在中間起到一個搭橋擔保的作用。

何成浚的經歷顯赫。清末秀才、老同盟會員、早期士官生、黃興的老部下兼老同事、辛亥革命元勛,這些頭銜揀任何一個出來,都夠炫耀上半天,更是那些資歷較淺的雜牌小軍頭們所不能望其項背且為之肅然起敬的。

如果有誰說何成浚配不上“軍事家”這一稱號,那你就太較真兒了。要知道並不是每個“軍事家”都是戰神級別,而且何成浚吹起他的革命往事、軍事韜略也同樣是縱論滔滔,如長江之水連綿不絕。

除了“老革命”“軍事家”外,何成浚可謂是中外皆通,講國外,給你來日本的明治維新;講國內,秀才出身的他對於士大夫圈子的一套周旋應付手法更是極其嫻熟。這些都足以令那些沒怎麽見過世面的老粗軍人為之傾倒,且自慚形穢。

當然,讓人敬是一回事,讓人親又是另外一回事。比如說“蔣老總”,很多人都敬他畏他怕他,但是親近他的雜牌軍頭卻委實不多。

說起來,年輕時候的蔣介石也倜儻過風流過浪蕩過,只是中年以後才開始學曾國藩寫日記,並且變得越來越像個清教徒。中原大戰期間,為了拉近和馬鴻逵等雜牌軍頭的距離,他曾邀上劉峙等人與馬鴻逵打麻將。麻將桌上,蔣介石輸給馬鴻逵三四萬元,馬鴻逵又輸給了劉峙,於是蔣介石對劉峙說:“經扶(劉峙),你給撥下賬好了。”那三四萬元就這樣抵銷掉了。

蔣介石要親近馬鴻逵的目的達到了,可是這種親近其實維持不了太長時間。因為人家一看這做派,就知道你老蔣不是真正的賭徒——麻將桌上無父子,更無上級與部下,哪有讓人抵銷的道理?

何成浚不是這樣。他是一個大玩家,不僅對於三教九流、吃喝嫖賭行行皆通、樣樣出色,而且玩得很認真,絕不會像蔣介石那樣讓人一看就知道是在敷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