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勛章的夢想(第2/12頁)

“尼瓦納?”帕克猶豫了一下,“長官。”

“是啊。很有趣的名稱,是吧?是印第安名字。”

沉默。

“我要繼續巡查了。”梅勒斯低聲說,他感覺到了帕克的不悅。“你右邊下一個坑裏是誰?”

帕克沒有立即回應,梅勒斯懷疑他是否也像自己一樣存在不能把名字跟人對上號的問題。最後帕克低聲說:“查德威克。”

“謝謝,帕克。”梅勒斯向下一個散兵坑爬去。進展不順,他想。他感覺到自己的尷尬和無能。

一陣風猛地把雨點吹打在他的臉上,片刻後又減弱,變成劈劈啪啪地擊打在他鋼盔上的雨滴。他在一團漆黑中手腳並用地在泥水裏爬著,他明白自己跟1班和2班已完全錯過了,只有在回來時再去查看他們。他碰到了另一個土堆。“查德威克?”他低聲問,希望帕克告訴他的名字是正確的。沒有回答。“查德威克,是我,梅勒斯少尉。”他的耳語在寂靜中飄過。

傳來一聲如釋重負的嘆息聲。“操他媽的,長官,我還以為我要死了。我正想朝你的屁股開火哩。”

他花了兩個小時才巡視完全排140米長的防線。他疲憊不堪地回到棚屋裏時,濕透的衣服上沾滿了淤泥,胳膊和腿上附著水蛭。他必須這樣每夜出去巡查兩次,389天夜夜如此。

幾小時後,梅勒斯的3班長揚喬維茨下士,看到夜空中漸漸透出了灰色。他不樂意見到早晨的來臨,因為他知道他必須出去巡邏了。但他也沒有不開心,因為這意味著離他到曼谷去療養、跟蘇西見面的日子又近了一天。這也意味著黎明前的警戒已經結束,他可以準備早餐了。他告訴全班解除戒備,並讓他的第3火力組值班。

他拿出一罐剝殼後剁碎的雞蛋,先在裏面加了些赫爾希·特羅普條——那是為叢林生活專門生產的一種在較高溫度下才能融化的巧克力——再加了些塔巴斯科辣醬和A1沙司,這兩種醬還是他上次療養時小心囤積下來的。之後他又加了些杏汁,把裝杏汁的罐子扔進了叢林裏。接著,他撕下一小塊C-4塑膠炸藥放在地上,把裝雞蛋的罐頭盒放在上面,點燃了炸藥。一團白色的嘶嘶作響的火焰罩住了罐頭盒。30秒鐘後,揚喬維茨開始一邊用勺子把食物放進嘴裏,一邊想那個泰國酒吧女招待蘇西。為了她,他已經把自己的海外服役期延長了6個月。這一延長為他換來了30天的曼谷假期。這是他一生中最美好的30天。回到越南後,他又用長期服役來賺取與蘇西一塊度過的另一周療養假,離再次歡聚的日子已經沒剩幾天了。等他回來後,他會把他的服役期再延長6個月。那樣他就能跟蘇西再待30多天。等那6個月過去後他的苦日子就結束了,真的結束了。他要結婚,他會帶著兩年多的積蓄,開始他和蘇西的新生活。

他今年19歲,在這裏是一名下士和一班之長。他因為在溫德河作戰中表現出色被提拔成了中士。松鴉鷹說他會設法讓他回到後方去服滿他的第二個延長的服役期,這似乎比回國去看那些“屁眼兒”揮舞著標語向他大喊大叫要好多了。此外,國內也沒有人在等著他。巴斯希望揚喬維茨能幫助他調教這個新少尉,因為費希爾走了。

新少尉正通過反復拆卸安裝的方法,來熟悉他那把新的點45口徑手槍。他的通信兵漢密爾頓正在吃早餐:火腿、菜豆,外加葡萄果凍。梅勒斯並不餓。

“別擔心,長官,它能打響。”漢密爾頓說,他的嘴裏塞得滿滿的,全是食物。

梅勒斯看著手槍,然後把它放回到槍套裏。

“再說,”漢密爾頓用一把白色的塑料勺子指著手槍繼續說道,“真打起仗來這玩意狗屁不值。換了我,我希望能有一支槍管鋸短的12口徑霰彈槍。”

梅勒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標準裝備表上規定了什麽職位使用什麽武器,手槍只能配發給軍官,因為理論上認為軍官只應該思考怎麽打仗,而不是射擊。他低頭看了一眼他的手槍,然後又看著費希爾精心上了油的M-16步槍和裝彈匣的子彈帶,每個彈匣裏有18發子彈。一個彈匣可以裝20發子彈,但士兵們非常清楚,工廠裏生產的彈匣彈簧很脆弱,上滿20發子彈反而容易出問題。標準裝備表的要求並不切合實際。 梅勒斯拿起費希爾的步槍,開始擺弄它的機件。

“別擔心,長官,它能打響。”漢密爾頓說。

梅勒斯朝他做了個一邊去的手勢。

漢密爾頓並不在意。他咀嚼著沉思了一會兒,然後把手伸進包袱裏,拿出了那罐珍藏的家裏郵寄給他皮克佩帕調味醬[1]。他小心翼翼地擠了兩滴到冷火腿、葡萄果凍和菜豆上,再把它們攪和在一起,重新品嘗起來。新少尉還是不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