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第3/8頁)

女真察覺出了他的笑。臉上倏地紅潤了。她一跺腳,頭不小心觸到了洞壁。她不由哎喲一聲,抱緊頭,低聲呼疼。單一海急忙走過去,扒開她的手要看看碰在什麽地方。女真卻一伸手,攔住了他。

“你真夠壞的了。死家夥,現在又到了第二個細節了吧。你給我先退出去,本小姐要擰衣服了。”女真微怒,杏眼圓睜,感覺她真的生氣了。

單一海略略尷尬,伸出的手慢慢地收回,放在了頭發上,仿佛他本來只是要搔頭發似的:“那我當然願意用倒敘的手法,講第二個細節了。”他幹巴巴地說,臉上湧出可憐相,慢慢地在女真的逼視中退出。

單一海走出洞口,太陽熱烈燦爛。他邊走邊有些淡淡的失意。同時發現,也許女真只是把自己當成了一個一般的戰友,甚至不是朋友。有些落寞地仰臥在一堵殘墻前曬太陽,或者是讓太陽把自己曬幹。陽光真暖和,仿佛有成千上萬只毛毛的小手在自己身上來回動。身上竟有些沉沉的睡意,但心裏亂亂地卻無法有片刻的安寧。這時他聽到一陣腳步輕微而來,感覺是女真已換好衣服向他這邊走來。他側起耳朵,認真地聽,故意閉上眼裝睡,似乎自己真的對她並不在意。他暗暗吃驚,這個女真把自己弄得如此不舒服,可心裏卻很難去掉她的影子,難道她對自己真的很重要?

那串腳步走到他跟前,似乎很深地看了他一會兒。因為眼前的陽光顯然被遮沒了。他有些深深的不自在,在那雙如電般的眼睛中,他不知道自己的睡態是否令人好笑;過了一會,那個影子才挪開了,接著是重重地坐在了他右邊不遠的地方。她也一樣需要太陽啊!他想。難道她也會像他一樣躺在幹土中?這種想法令他吃驚。但漸漸地,他感覺到她又拿起了那張草圖,她似乎看了許久。但接著,他又聽到一陣唰唰的書寫聲。天哪,難道她想在那圖上勾畫些什麽?

他吃驚地睜開眼睛,看到女真正在疾書,不由有些生氣地喊:“你真的又想畫一座不一樣的舊城圖嗎?”

“果然你沒睡著,我就知道你在假裝。不過你的偽裝正好說明你內心裏懼怕。可你怕什麽呢?怕我?”她有些戲謔地看定他。

“我怕你?當然我怕你了,我上次已經承認過了。可這一回我怕你把我的圖紙給毀了呀,我的中尉!”單一海有種被人識破了什麽似的尷尬,一把從女真手中搶過圖板,卻見在圖板上放著一只怪異的略顯陳舊的破羊皮囊。那囊呈長圓形,扁軟著,上邊不可思議地刻著些亂七八糟的線條和花紋,在汙垢中,若隱若現。原來她只是在玩這樣一只囊。不過這囊是從哪來的呢?他記得剛才可沒看見她有這寶貝。

“惱羞成怒了吧!單連長。把那只囊給我,一點兒風度也沒有。”她開始笑吟吟地看他,太陽已很快曬幹了她的衣服,但曬不幹的卻是留在迷彩服上用力擰過的皺褶。

“哦,對不起,我還以為你在折磨我的圖呢?……你這壺從哪來的呢?這好像是只老羊皮酒囊吧!

“我先不講從何得來的。你先看看這是只囊嗎?”

“那是什麽?”單一海有些不屑地又撈起那只囊。那只囊的汙垢也許有很多年了,沾附在上面,似乎已成了壺的一部分,又滑潤又膩濕,還有股明確的羊腥味。他本想說這壺不過只是一只囊而已,可一看到女真有些期待和神秘的目光,他又咽回了剛要說的話語。他把那羊皮囊在身上噌噌,仿佛奇跡似地,那些隱在羊皮上的線條開始逼真了,一條條地很是顯眼。他有些興奮了,也許是一個罕見的花紋圖案吧!他又噌噌,竟看到了那用線條勾勒的山脈和河流,他吃驚了。

“這上面怎麽會是地圖?”

“為什麽不可以是地圖呢?”女真有些賣弄地,“而且恰好是地圖!”

單一海被一種好奇撩撥著。他興奮地凝視著那些用線條勾勒的地物地貌,在一張紙上迅速地復描著,每復描一塊地兒他就有些淡淡的吃驚,他竟然不太熟識。仿佛是世界上其他地域的一些線描提要。比如那塊長直的地帶,多麽像古波斯平原。而那塊圓丘形的地物,又多麽像古代羅馬的岸防線,還有地中海。只有後面的那塊地物,很陌生又很熟悉,似乎像極了一塊什麽地方,但卻又一時想不起來。他又使勁地擦擦那只酒囊,他竟看到線條的中間交叉地兒,都標著針尖兒大小的古怪文字。他認了半天,居然沒認清一個。

單一海擡頭凝視女真:“這似乎是一張地形圖,好像是一個標繪著什麽人的行蹤或者概略的提要。總之,這圖太神秘了,可我看不懂它,你看得懂嗎?”

“終於有看不懂的時候了吧!”女真興奮起來,同時展開那張單一海復描出的概圖,用手指定下部那個表示山脈和河流的凹面說,“你看看這塊地方像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