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炮灰

那個中尉,拍打著手中的木盆,輕輕唱起了在墨脫軍營中,流傳著的一曲從“十五的月亮”中,改編出來的情歌。

“十五的月亮,照在家鄉,照在西藏,寧靜的夜晚翹首相望,兩親共思念。人家的丈夫總是在身邊,你一去幾個三百六十五天,人家的孩子總是團圓,可是你和孩子還沒見面。啊,你可知道,養個孩子那是多麽艱難,你別忘了,他是你的一半也是我的一半。十五的月亮,照在墨脫,照在邊關,寧靜的夜晚你也思念,我也睡不著覺。明天我守在麥克馬洪線,你千萬不要為我把心擔,萬一咱倆見不到面,你要至死充滿樂觀。啊,保衛祖國安寧,維護民族尊嚴,至死我也不遺憾,希望你改嫁幸福生活美滿,也是我的心願……”

當唱到“希望你改嫁幸福生活美滿,也是我的心願”這兩句歌詞時,豆粒大的淚水,緩緩從中尉的眼睛裏滲出來,一滴滴的落到了他懷裏那一只木盆上,發出“嘀嗒、嘀嗒”的聲響。

並不算悅耳的歌聲仍然在軍營上空繚繞不休,那名中尉用下巴枕著木盆,兩只眼睛呆呆的注視著一株在軍營的某個角落裏,頑強的揚起一絲淡綠的草葉,已經看癡了。

戰俠歌站起來,在心裏發出一聲輕嘆,悄悄的走開了。

當天晚上,戰俠歌和楊振邦就是在軍營的食堂裏吃的晚飯。八個戰士圍成一桌,桌子上卻只有兩個菜,其中一個是炒南瓜片,另外一個是紅燒肉罐頭炒茄子。紅燒肉罐頭炒茄子裏面,只能看到象征性的星星點點的肉星,作為難得一見的客人,戰俠歌和楊振邦兩個人,享用了八個戰士才能吃到的菜。但是看著桌子上擺的菜盤,戰俠歌心裏只有一個想法:“就這點東西,喂貓啊?!”

在軍營裏也養了幾頭瘦瘦小小的豬,但是一名炊事員的話,卻讓戰俠歌的眼睛瞬間就瞪得足足有乒乓球那麽大:“在這裏養豬,想養得足夠肥再殺,大概需要十年時間!”

在這幾天時間裏,戰俠歌這樣一個出身第五特殊部隊,可以說是天之驕子的獠牙級特種作戰精英,在那一張張樸實,卻因為寂寞而有些空洞的臉上,真正讀懂了墨脫,了解了駐紮在墨脫這種一年只有三個月能通行的封閉環境中,那些中國軍人!

在墨脫這個地方,最大的特色,就是隔絕。不但是地理上的與世隔絕,再讓人難以忍受的,是這種心靈上的孤立。

有的戰士在這種環境中得了“自閉症”,無論別人如何開導,幾天都說不了一句話。在這裏沒有心理醫生,沒有電視,沒有雜志,他每天只是象一頭拉磨的驢子般,圍著軍營不停的正步走。

有的戰士坐在軍營門前的大石塊上,揚起頭看著頭頂那片蔚藍純凈得幾乎不含一點雜質的天空,只是一朵白雲,就能讓他們足足看上幾個小時。

在當天夜裏,戰俠歌躺在床上,這裏招待貴客用的被子,還算幹凈整潔,但是因為氣候的原因,又潮又冷,蓋在身上還不如直接和衣而睡。戰俠歌真的睡不著,他索性把兩只手墊到自己的後腦勺上,借著灑進房間的銀色月光,凝望著營房的屋頂,想著自己的心事。時間就在沉默和楊振邦無法壓抑的輕咳聲中,一點點滑過。

“砰!砰!砰!”

軍營的某處突然響起三聲槍響,幾乎在槍聲響起的同時,戰俠歌就閃電般的彈起,整個人跳到地面上,迅速翻滾到房間某個黑暗的角落裏。軍營外卻沒有太多的喧鬧,沒有拉響警報,大多數人仍然在自己的營房裏繼續睡覺。

“敵襲?!”

“槍械走火?!”

“某種暗號?!”

……

各種想法和判斷迅速在戰俠歌的心裏閃過,戰俠歌從貼身口袋裏,摸出一面小鏡子,躲在一個子彈無法射中的死角,戰俠歌緩緩轉動手中的鏡子,尋找槍聲的來源。

借著對槍聲出色的判斷定位,戰俠歌手中的鏡子,很快就鎖定了一個手裏握著自動步槍,呆呆站在軍營裏,狠狠喘著粗氣的士兵,看他持槍的姿勢和槍口擡起的角度,他剛才應該是對著天空放了三槍。一支負責夜間執勤的巡邏隊面對這種絕對不正常的情況,竟然保持了一種奇異的沉默,他們只是站在那裏,靜靜的看著這位手裏拿著武器,隨時可能做出過激行為的戰友。

“大晚上的,你在這裏發什麽瘋?!”

一名上尉快步走過來,他一把搶過了那名士兵手裏應該還填了二十七發子彈的自動步槍,伸手指著某一幢營房,叫道:“還不快點去睡覺!”

在正常情況下,深夜在營房中無故鳴槍的士兵,一定會受到最嚴厲的處罰,但是這個士兵卻得到了原諒,他空著雙手走回自己的營房。在三十秒鐘後,亮起燈光的營房裏突然又傳出“嘩啦”一陣玻璃的碎響,戰俠歌望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熱水瓶,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那個士兵應該是把他營房裏的熱水瓶給砸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