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過河小卒

雷震這一輩子,他最先認識的兩個字,不是自己的名字,而是“將”和“帥”!

當淩維誠端著那口盛滿了雞蛋湯面的鍋,走回病房的時候,在白熾燈泡的照耀下,她的丈夫謝晉元和那個叫雷震的大男孩,正在以棋盤為戰場進行舍生忘死的激戰,就連她推開了房門,兩個人都沒有擡頭。

淩維誠躡手躡腳的走到這兩個男人身邊,一看雷震的下棋手法,她就清楚的知道,這個大男孩還只是一個初涉棋道的新手。

但是奇怪的是,淩維誠卻在謝晉元的臉上,看到了一種近乎於棋逢對手的興奮。

淩維誠站在謝晉元的身後,仔細打量著這盤已經進行了一半的棋局,她眼睜睜的看著,雷震把一枚小卒推前一步,想要吃掉謝晉元放在那裏的一枚炮。謝晉元戰略後退式的把炮向後撤了一步,雷震就把那枚小卒再向前推一步;謝晉元再把炮向後撤了一步,雷震這個家夥,仿佛是耗上了似的,竟然又把那枚小卒第三次向前推進了一步。

淩維誠這一輩子還沒有見過,在棋局上如此咄咄逼人,用一枚小卒就硬是下出一種彪悍,揚起一種一往無回慘烈殺氣的戰局!直到這個時候,淩維誠才明白,以棋力上雷震和謝晉元相比,當真是遙不可及,但是在這場以棋盤為戰爭舞台的對抗中,他的氣勢已經足夠和謝晉元拼的旗鼓相當,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淩維誠驚訝的看著雷震那一張完全融入到棋戰中,而顯得過於專注的臉,她真的無法想象,這個明明還是新手的大男孩,究竟有過什麽樣地經歷。竟然可以逼得在學堂時,就可以在棋盤上打遍天下無敵人的謝晉元,臉上已經露出了凝重的態度。

謝晉元已經把雷震當成了一個真正的對手。

就是因為雷震不懂棋藝,他反而可以單憑自己的性格率意而為,那種絕不以常理起手的棋局,那種淩厲到極限,將進攻、進攻、再進攻這種理論發揮到極限的攻擊,那種異想天開的戰術。雖然沒有給與謝晉元真正地威脅,但是謝晉元心動了!

那些注定要成為炮灰塵的小卒,一個個殺氣騰騰的沖向河界,又一個個的被謝晉元拿到了棋盤下面。

“呵呵,看來你很喜歡用小卒來下棋啊?”

謝晉元突然開口了,而淩維誠的眼睛卻瞪大了,因為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丈夫在下棋時。最講究心平氣和,無論是吃子還是輸子,哪怕是大起大落,他都會一言不發,用一種平靜得讓人莫測高深的態度來面對一切。就憑他這份修養。就足以讓絕大部分棋力相當地對手,在和他的血戰中,一個個含恨敗北。

而謝晉元開口說話了,那就說明。對人性有著相當了解,更把中國的哲學融入到戰爭之道上的謝晉元,已經開始把戰場從棋子的對抗,延伸到兩對位對弈者地心理比拼上。

“我記得你剛才教我下棋時,說過一句話。”

雷震挪動著那枚踏著同伴的屍體,終於成功殺過河界的小卒,沉聲道:“過河小卒,當車使!”

謝晉元的眼睛裏猛然揚起了一縷贊賞地火焰。雷震在說話的時候,精神明顯還沉浸在那盤注定要全軍覆沒的棋局當中,他的目光還緊緊盯著那一枚唯一沖過河界,已經可以左沖右突的小卒上。這種專注,這種不受任何影響的堅定意志,讓雷震全身上下,都像那枚過河小卒一樣,擁有了一種坦坦蕩蕩。甚至可以說是肆無忌憚的淩厲氣勢。

當一局棋下完。謝晉元終於發現妻子就靜靜站在身後時,他一把抓住了妻子。道:“維誠,你回來得正好,你給我們兩個人當裁判!”

飛快的收起象棋,在雷震略略訝異地注視下,謝晉元小心翼翼的從床頭櫃上面,找到了一只木盒。這是謝晉元就算是進入四行倉庫,都沒有舍得丟掉的寶貴。

掀開了棋盒,在這個棋盒裏,整整齊齊的擺了幾十枚謝晉元用上好的木料,自己雕刻成的棋子。就連棋盤,都是謝晉元用圓規、直尺、在繪制地圖的紙張上,親手畫上去的。把這些棋子全部倒在棋盤上後,謝晉元正打算擺放棋子,他地手突然又停頓了。他望著雷震,微笑道:“看來我又得當一回老師,多教你認識幾十個字了。對了,估計你還不懂我們地軍隊劃分呢,這個我必須也一起教給你。”

謝晉元拿出來的,是一份陸戰棋,也可以稱為盲象棋。這種棋是南非一位名叫Henry Michael Temple的人於1899年發明地。他本人是一名國際象棋愛好者,因為自己的夥伴希望能玩一種反映戰爭的遊戲,於是他借鑒國際象棋的棋子,發明了這種戰爭遊戲。這種棋在1900年就流行於英國,在對弈時雙方各據一張棋盤,另有一個棋盤至於中間由裁判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