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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戰地記者理查德遜

對於理查德遜動輒又扔手榴彈又開槍放炮的“赤膊上陣”,行內人始終評價不一,多少有些人覺得他有戰爭狂和出風頭的傾向。理查德遜對此坦然面對,“我的看法是,當你充滿恐懼時,克服恐懼的最好辦法就是讓自己忙得顧不上多想”。他後來寫道,“而在前線還有什麽比端著槍開火更忙的事情呢?這樣,每次到前線采訪,我都給自己找個戰鬥位置”。

不過,這次在英開塘的戰鬥,理查德遜自嘲是在“半夢半醒”中加入了戰團。

“我當時是Yank雜志的記者,對於即將爆發的戰鬥一無所知。戰車部隊總是很有魅力,我碰上布朗上校的時候,對他說我是個記者,想采訪他的部隊拿點兒一手材料。趕巧的是他們正要出發,於是上校說他們有更重要的事兒要幹。我想他肯定把我當成了個添麻煩的,於是對他說我當過B-24轟炸機的機槍手,也許跟著部隊出發不會是累贅。為了說服他我稍微吹了點兒牛,談起我在B-24的腰部槍塔曾經奮勇打退來襲的四架零式戰鬥機。我想我說服了他,而且估摸著他會把我放在指揮車裏,給我一挺機槍。”

出發的時候理查德遜驚訝地發現,自己竟然被放在了隊列最前面的戰車裏,而且成了該車的主力機槍手!布朗上校太缺乏有戰鬥經驗的部下了,而且顯然不知道理查德遜的名氣,剛巧第一輛戰車的機槍手得了痢疾……糊裏糊塗上路的理查德遜想不到,此戰之後,美國《生活》雜志是這樣報道他的:“中美聯軍鬥志昂揚,著名戰地記者理查德遜殺氣騰騰地擎起一挺機槍,坐進了突擊部隊的先鋒車裏,惡狠狠地殺向日軍陣地,要爭取第一個打回緬甸的榮譽……”

一個多少有點兒二百五的美國憤青形象,就這樣被塑造出來了。

理查德遜回憶:“我們撲向目標,可以聽到日軍還擊的炮火呼嘯而來,彈片打在坦克的前裝甲上當當作響。每一分鐘日軍拋到我們頭上的炮彈都在增加,我乘坐的戰車被擊中,一度失去了動力。戰友試圖重新啟動戰車的時候,我扣動扳機,帶著無法控制的顫抖對了日軍陣地猛烈掃射。‘打短點射,短點射,’有人對我大聲喊,是車裏的戰友,‘順著敵人打來的彈道還擊。如果你看到一片橘紅的閃光,那肯定是日本人的戰防炮,這個威脅最大,先打它!’

“我開始對著那些閃光的地方開火。這可不是個容易的活兒,因為我們在高速移動,而我的視野在潛望鏡中極窄。現在我明白別的坦克手為何都戴著口罩和手套了,因為這該死的坦克設計有問題——向後拋出的彈殼接二連三地打在我的身上,而且燙得嚇人。公平地說,我當時已經被射擊的火焰晃花了眼,根本不能確認目標。

“不過,我這通盲目射擊顯然聲勢駭人(大多數中國坦克兵對彈藥比較節儉,也不會這樣外行地亂打長點射給日軍指明目標),以至於正在半空中L-5飛機上擔任協調的布朗上校,在耳機裏困惑地問道:‘第一輛車的機槍手是哪個小子?’他後來對我在這次戰鬥中的評價不低,因為這通猛掃雖然多半什麽也沒打著,但對面的日本兵真沒有幾個敢在這種‘準確’的彈雨中把腦袋伸出來。這段話讓我如釋重負,因為我實在不好意思告訴別人自己後來幹脆就是閉著眼睛亂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