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開塘,是潘玉河東岸一片寬闊的台地,也是日軍在胡康河谷東段中心孟拱的前哨陣地。由於這裏水淺流緩,可以徒涉,雙方都認識到這是遠征軍進攻孟拱日軍的必經之路。

中國遠征軍曾兩攻英開塘,4月29日,第一次戰鬥中,裝甲兵團和新22師65團一個營發動攻擊。由於渡河兵力不足,寡不敵眾的中國士兵敗回西岸。這時,韓德明已經提升為副營長,剛剛擔任裝甲兵團第1連連長的李紀元指揮車輛拼死力戰,試圖在日軍陣地上殺出一條血路。結果他乘坐的戰車被日軍戰防炮擊中,本人當場陣亡,第1連的多輛坦克受損。5月3日晚,為了打開通道,布朗上校親自指揮了第二次進攻。他調動了57輛M3和M4戰車,地面由理查德·多蘭中尉指揮進攻,自己則乘坐一架L-5炮兵校射飛機直接飛在戰場上方協調裝甲兵和步兵的配合。

L-5步哨式炮兵校射飛機,解放軍早期也曾使用。

英開塘的戰場地勢開闊,河面上被日軍破壞的橋梁隱約可見。這樣的戰鬥,雙方意圖都很明確,無可隱瞞。隔河遙遙相對的兩軍讓人想起古代戰爭中的軍陣。美軍參戰老兵貝克爾中士回憶,他們的謝爾曼坦克在前方安裝了一副很像推土機鏟刀的破障器,一輛輛遠征軍的坦克謹慎而小心地劈開堤坡上的植被,在河岸的幾處同時開始渡河。“從望遠鏡望出去,場面頗為壯觀。當我們爬上對岸的時候,多蘭中尉下令所有坦克調整位置,整個進攻陣線擺成了一個巨大的楔型。從坦克的潛望鏡中望去,對面綿延半英裏的台地清晰可見,毫無遮掩。這裏原來顯然曾生長過茂密的樹叢,如今卻只有不到膝蓋高的大象草,頂端一片被焚燒後的焦黑。台地盡頭,是暗青色的叢林,日軍,就在那裏等待著我們。炮擊一直在持續,配合作戰的轟炸機也頻頻對日軍投下炸彈。多蘭中尉下令——進攻開始了。”

與我們想象中美軍多怕死不同,在這次進攻中,幾輛美軍駕駛的謝爾曼坦克沖在最前面,因為他們是最熟悉這些車輛的人員,戰鬥力最強,對多蘭中尉的命令理解也最準確。中國軍人駕駛的坦克緊隨其後。

在緬北戰場中美兩軍人員相處融洽,這是美軍顧問克勞福德和他的中國戰友合影。

日軍的戰術十分明確,就是堅決貫徹近戰的原則,把中國軍隊放進自己的陣地再開火。這大概是因為戰車的機動能力太強,日軍很難在中國軍隊突擊的重點目標前預先部署足夠的部隊。

由美軍少尉帕西駕駛,代號“安”的謝爾曼坦克率先壓響了一顆反坦克地雷,一條履帶被炸斷。一名日軍跳上他的坦克,試圖把一顆磁性雷固定在上面。就在此時,另一輛代號“東京有限公司”的謝爾曼坦克及時趕到,用機槍準確地把這名日軍從車上打了下來。一名姓葉(音譯)的中士射擊極為準確,把炮彈直接打進了一門日軍47毫米戰防炮的炮膛裏,贏得耳機裏的一片喝彩。

代號“東京有限公司”的坦克車長是克勞福德,他的坦克參加了第一次英開塘之戰並且中了12發炮彈,日軍的47毫米反坦克炮無法擊穿謝爾曼坦克的裝甲。他始終認為第一次攻擊的失敗和當時天氣不好,空軍無法提供有力支援有關。第二次進攻,遠征軍部隊終於在河對岸站住了腳。“從坦克裏面就可以聞到日軍燒焦屍體的味道,我們沖過一片稻田,那裏原來是日軍的陣地。幾輛M3A3停在那裏,美軍顧問在大喊大叫地教導中國坦克兵戰術要領,其中一輛中彈被毀,被燒得面目全非。我和彈藥手搶救了一名重傷的坦克兵,並把他送到後面的戰地醫院……第二天天亮的時候才發現,我們的戰車裏還殘存著這個士兵的碎肉和斷骨。”

在參戰的中美官兵裏面,有一個人是十分獨特的,那就是美軍戰地記者戴維德·理查德遜(David. B. Richardson)。他當時正奉命在緬甸采訪麥支隊的美軍官兵,此時正坐在裝甲兵團的第一輛戰車裏。

理查德遜是美國最著名的記者之一,他長達五十年的職業生涯精彩萬分,從聖雄甘地到以色列總理貝京,從卡紮菲上校到謀殺托洛茨基的蘇聯特工無一不是他的采訪對象。理查德遜無疑屬於那種上帝特別青睞的人物,因為在隨軍記者中,他獨一無二的特點是不但采訪,而且每每親自參戰卻毫發無傷。理查德遜因為戰功曾兩次榮獲美國國會勛章。這位記者以走到哪裏都帶著一台打字機、一台照相機和一支步槍而聞名遐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