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軍幸存的M-25裝甲車到哪裏去了呢?在《海軍陸戰隊上海奮戰記》中,我們終於找到了相關的材料——它們很可能全部毀於2月21日十九路軍的夜襲之戰。

這次十九路軍與日本海軍戰車隊的了結恩怨之戰,應該是78師156旅發動的一次戰術奇襲。在《淞滬禦侮記》中對其曾記載,稱“晚7時,我軍發炮擊敵陸軍司令部(在北四路橫濱橋日本小學校內),連中四彈,登時火起,燒延兩時余,聞其衛兵炸斃者,二十余人雲”。

這裏的“北四路”,似應為“北四川路”。

這段記載平淡無奇,一直也沒有受到歷史學家的重視,但如果對照日方的記錄,就會發現,中方其實過低地估計了自己的戰果。此戰發生的時候,由於敵強我弱,十九路軍和第5軍實際上處於邊打邊退的狀況,此戰堪稱當時節節敗退的中國軍隊一抹難得的亮色。

《海軍陸戰隊上海奮戰記》中,對此戰有詳細的記錄。按照此書記載,日本小學並非日軍“陸軍司令部”,而是日本海軍陸戰隊第3大隊的大隊部。當時擔任第3大隊副官的特務中尉吉村賢二是這樣描述此戰的:“21日晚7點左右,伴隨著‘轟’的一聲巨響,大隊部士官室立即被火光照亮了。我只感到全身劇震,房頂上的瓦片像下雨一樣滑落下來。這時我才看到窗戶上的插銷已經被震開,覆蓋在窗子上用於遮光的毛毯被氣浪沖飛到一邊。

“與此同時,整個大隊部的電燈全部熄滅,顯然是照明電路被炸壞了。幾乎用不著思想,我沖出門外,在院子裏大呼衛兵前來集合救火。兩個班的衛兵匆忙從警衛室跑出來,剛剛出門,警衛室又被一彈命中,地動山搖!此時最後一個士兵剛剛走出走廊,真是幸運的很啊。

“附近的麥拿裏也中彈起火,由此來看,敵軍可能是從商務印書館西側打來的炮彈。從廊下望出去,北四川路一帶已經到處是紅蓮一樣的火焰。敵軍還在開炮,危險隨時都在。

“各層都在呼叫水源。三層以下的衛兵開始救火,但是接連數發炮彈在院子裏爆炸,使他們不得不中止工作。在炮彈的爆炸聲中,院子裏的戰車起火了……兩台戰車和一台牽引車如同穿上了一層大紅的外衣熊熊燃燒。

“一面繼續組織人員滅火,一面緊急聯系前線反擊。但寶興路方面的部隊報告他們也遭到集中火力的射擊,自顧不暇,敵軍似乎要發動反攻!不斷接到各個陣地遭到猛烈射擊正在迎戰的報告。同時,受傷的人員不斷被擡著從我的身邊閃過……他們大多數都是炮彈的破片傷。

“9點10分,大隊部再次中彈,引發大爆炸。‘四層火災,四層火災!’有人在大聲喊叫。中彈的房間恰好堆放了大量的桌椅,大火頓時騰起……由於電話線和電源都被切斷,只能靠人力傳達命令。傳令兵在敵軍炮彈的炸點間縱躍前進。高橋大隊長養傷期間代理指揮的大田中隊長也負傷了。”

被當作日本海軍陸戰隊第3大隊大隊部的上海日本小學校舊照。

吉村因為及時組織救火,以“機敏而勇敢地行動”獲得表彰。

另一名在場的長田機械曹長則回憶此時情景:“第一彈後來判斷應該是敵軍的15厘米迫擊炮彈。炮彈爆炸的同時,石井二等兵正在炸點上執勤,當即壯烈戰死。這發炮彈擊穿校長室改造的大隊長室,在墻壁上打開一個三四尺直徑的大窟窿。此後,運動場中彈三發,理科實驗室(三樓)中彈一發,貫穿房頂,打入樓下的教研室爆炸。標本室中彈一發,另一發敵彈擊中神社的房頂,劇烈的爆炸把整個屋頂都撕開了,裏外一目了然,仿佛供奉的大神在拜月一般。”

與此同時,在第3大隊大隊部隔壁的憲兵隊也遭到猛烈打擊,這裏的便衣隊搜查總部被炮彈擊中,憲兵隊西側空場上的一輛M-25裝甲車不偏不倚正被一顆迫擊炮彈淩空命中,當即被炸成一團烈火,迸飛的金屬碎塊竟然將站在附近的出雲艦輪機軍曹中條長次郎撕成碎片,當即斃命——都撕成碎片了,要還不死那才奇怪呢。

從數字來看,第3大隊大隊部兩輛裝甲車被毀,憲兵隊一輛,日軍三輛幸存下來的M-25裝甲車在此戰中無一幸免。

值得一提的是,這次反攻受到了十九路軍便衣隊的密切配合。十九路軍便衣隊在淞滬抗戰中神出鬼沒,讓日軍極為頭疼,是另一個有趣的話題。

其實,由於日軍不斷增兵,十九路軍部隊不斷從閘北向真如、江灣等地調動,在這條戰線上的日軍比中國軍隊兵力遠為雄厚,十九路軍已經無力發動大規模的進攻,這次襲擊明顯帶有打了就跑的痕跡。只不過中方情報很是準確,因此不多的炮彈就給日軍後方的指揮機關造成了重大損失。倒是日軍不明所以,忙亂了整整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