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5/6頁)

榮六接過信,展開來就讀:“黑鯊吾兄,我的親爹親娘被害,身為人子,大仇不報,苟且偷生,那就是不懂做人的道理!藥是好藥,郎中說可藥到病除,希望島上的兄弟們不再拉稀跑肚。義弟海貓拜別。”

話說海貓急匆匆趕回虎頭灣。大年正月,晝短夜長,當夕陽沉到海神廟西海岸的時候,海貓懷揣斧子和剔骨尖刀潛到了廣場一側的吳家高台之下。他舉目四望,發現秧歌瘋子正坐在一塊大石頭上。海貓便趁機湊到秧歌瘋子耳邊打聽吳乾坤的住處。之後,按照瘋子的指示,海貓順著吳家大院的院墻根,“刺溜”一聲,便躥到吳若雲房後。他扒著窗欞子,將剔骨尖刀插進縫隙,輕輕撬開窗戶,一翻身,跳進屋內。

借著月光,海貓向床的方向摸去。床上有一人面朝內側而臥。海貓將刀別在腰間,摸出了斧子。這時床上那人一轉身,由側臥變成了仰臥,海貓立馬縱身一躍跳上床去,騎在那人身上,將斧子高高舉起。

“啊——”睡在床上的正是吳若雲,她尖聲大叫。海貓的斧子停在半空,這才發現自己騎著的是吳若雲。吳若雲的身體下意識地向前傾著。兩個人的臉近在咫尺。半晌,海貓從床上跳了下去,拔腿就跑。然而,他一個不小心,撞倒了花架上的花盆。花瓶掉在了地上,被摔得粉碎。響聲傳到房門外,海貓被嚇得瞠目結舌,吳若雲也頓時懵了。

門外站崗的兩名鄉勇聽到屋內的響聲,不敢貿然問其原因,便立刻報告了吳乾坤。吳乾坤隨鄉勇走來敲門:“若雲,出什麽事兒了?”

海貓怕吳若雲出賣自己,便舉起斧子做出要砍人的動作。可吳若雲根本沒搭理他,沖門外喊道:“爹,沒什麽事,是一只野貓碰碎了花瓶!”

海貓知道是說自己,他也是貓。他舉著斧子,一會向吳若雲比畫著,示意她別耍花招,一會又靠近門邊,打算隨時砍殺可能進門的吳乾坤。

這時門外又傳進吳乾坤的聲音:“不對,我剛才先聽到了你的叫聲!”

吳若雲在屋內答道:“就是啊,爹,這只貓在我屋裏抓耗子,四處亂竄把我嚇醒了。我一喊,它就跑,碰了花瓶。”

海貓仍在判斷著,他不確定自己會不會被吳若雲出賣,只能豎起耳朵,靜靜地等著門外吳乾坤的反應。

吳若雲擔心這麽相持下去會露餡,便沖門外說:“爹,外面冷。您等等,我把衣服穿上給您開門,您進屋暖和暖和吧!”

吳若雲這麽說,海貓可嚇壞了,他又舉起斧子示意吳若雲。吳若雲急了,梗起脖子向海貓示意,讓海貓現在就砍了她。

海貓哭笑不得,他不敢砍死吳若雲,也不想砍。這時,吳乾坤的聲音再一次傳進來:“若雲,你沒事,爹就放心了。門你不用開了,外邊確實冷。這樣吧,你把衣服穿好,到門口來,咱們爺倆說說話!”

“哎,這就來!”吳若雲答應著,剛想起身下床,這才意識到自己只穿了一個紅兜兜,雪白的肩膀露在外面。吳若雲險些氣哭了,連忙拉被子蓋住赤裸的身子,示意海貓轉過頭去。海貓雖然轉過頭去,但手裏仍然舉著明晃晃的斧子。

在門外等了很長時間的吳乾坤,終於等到穿好衣服的吳若雲。吳若雲隔著門試探著:“爹,您還是進來吧。”

這一句話嚇得滿頭是汗的海貓又一次舉起了斧子。他用一雙充滿血絲的眼睛警告吳若雲:你膽敢開門,就非砍了你不可。吳若雲用輕蔑的眼神挑逗海貓:我爹就在門外,你敢砍我?借你個膽子吧!

吳乾坤聽吳若雲讓他進屋,覺得閨女大了,這深更半夜的不成體統,便回絕:“不了,若雲,我今天來只是想問問你,你是不是恨爹?”

吳若雲不解:“爹,您怎麽說這樣的話?”

吳乾坤嘆道:“你是我親閨女,卻一心要與我作對。爹要將那個孽障沉海,你卻去求爹的死對頭海盜黑鯊,讓他來救那孽障,這難道不是因為你恨爹?”

海貓這才明白吳若雲是真心想救自己,心頭一熱,臉上寫滿愧疚。

吳若雲也很愧疚,是因為爹難過。她說:“爹,對不起……我不是一心要與爹作對,我只是覺得,那海貓不該死……就算吳明義與趙玉梅生了孩子是犯了祖宗的規矩,可孩子能選擇父母嗎?是封建思想把一個無辜的孩子說成了孽障。您作為一族之長,要殺死那個孩子,就是封建的劊子手,就是殘害無辜!”

聽吳若雲這麽一說,海貓覺得自己特委屈,特想哭。門外的吳乾坤也覺得自己特委屈,他也想哭,但在女兒面他不僅是爹,而且還是一族之長。慈不帶兵,兵和帶兵的人都要鐵石心腸,這是祖宗教給他的。他的吳姓子弟雖說不是兵,在這兵荒馬亂的年月卻要把他們帶成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