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第7/8頁)

馬明滿還在充硬:“我知道你老油條現在是憲兵隊的人,有啥了不起的?”

馬萬川從院裏出來,走下台階,這是守門人見勸不住馬明滿,進去稟報的。

老油條不怪稱之為老油條,見到馬萬川,馬上轉換面孔,強擠出一絲笑容,並學日本人的樣子,施個注目禮:

“老掌櫃……”

馬萬川不能不亢地:“噢,這不是高署長嗎?這麽閑著。”

老油條:“我這也是閑溜達,打這兒路過,湊巧碰到二少爺……老掌櫃,我是吃這碗飯的,不能不管啊!”

馬萬川瞟了兒子一眼,低聲地:“整天喝得五迷三道的,進院去!”

馬明滿不知是想在父親面前逞強,還是感到面子過不去,乍乍呼呼地:

“爹,你老別管這事兒,我今個兒非得跟他們弄出個高低來……”

老油條話說得不軟不硬,但明顯帶刺:“老掌櫃,你看見了吧,這二少爺能耐大了,日本人都不放在眼裏,你的話他都不聽了。”

馬明滿:“少跟我提日本人,我跟你說,日本人我見得多了……”

老油條冷笑著:“是,我知道你交得廣,在吉林市有一號,我也知道你有個日本朋友叫犬養……”

馬明滿一聽這話,身子打個冷戰,不知為什麽,掃視父親一眼,臉色都變了。

老油條繼續說:“可犬養的日本守備隊,是負責防務的,我們憲兵隊是管治安的,這是兩档子事兒,明白嗎?”

馬明滿:“你……你少說那些沒用的,我聽不懂。”

老油條:“那咱們上憲兵隊細嘮嘮?”

馬萬川對兒子威嚴地:“回去!”

“我……我沒工夫陪你。”馬明滿沖老油條甩下一句話,悻悻往院裏走,但還有些遲疑,不時地回頭看著父親。

馬萬川似乎也不願意與老油條多說什麽,拱下手說:“高署長,別跟孩子一般見識……裏面坐一會兒?”

老油條還算客氣:“老掌櫃,你這兒子你得管管呀,要不會給你惹出大事兒……好了,回見,回見!”

馬萬川臉色很不好看地回到院內,在上房門口碰到明金娘,讓她去把二兒子喊來,明金娘知道二兒子又惹事兒子,也看出丈夫要訓斥二兒子,便說二兒子去看他哥哥了,馬萬川想去大兒子住處,走了兩步,又停下了。明金娘趁機上前,勸說丈夫幾句,馬萬川打個嘆聲,回到上房。

馬明滿確實為了躲避父親,才跑到哥哥屋裏。自哥哥回來,他很少出現在哥哥面前,不,應當說,在哥哥昏迷不醒和嗓子說不出話期間,他常來看哥哥的,但也僅限於看,話不多,甚至不說話。後來哥哥基本恢復正常了,他再來看看哥哥,坐都不坐,問候一聲,借故離開,有幾次哥哥問他話,想跟他嘮嘮,他不但在言語上躲躲閃閃,目光遊離,神情還特不自然。馬明金有些疑惑,為此,他問過妹妹,弟弟這是怎麽了。妹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馬明金想,弟弟性情的變化,或許也是因為受日本人的壓抑所致?

“哥,你說咱爹這人,是不是有點怪?我知道他討厭日本人,討厭日本人的腿子,可我剛才想教訓教訓老油條那幫人,咱爹還緊著攔著……”

馬明金笑說:“爹怕你硬磕硬吃虧,為你好。”

馬明滿把自己在院門口的“壯舉”繪聲繪色講了一遍,他知道哥哥最恨日本人,所以,他想表現出對日本人的義憤填膺,這樣才能與哥哥有更多的交流。

馬明金當然欣賞弟弟這種骨氣,不過,他還是理智地勸弟弟,不要采取這種無效的過激行為,他說,日本人為加強統治,其鎮壓手段,越來越血腥。父親之所以避其鋒芒,正是為了保護家人,他說這次回來,看到家中舉步維艱,在夾縫中生活,他心中的難過無法用語言表達,至於凝結的仇恨,他不想對弟弟說,怕弟弟過於情緒化,做出不當的事情。他勸弟弟要理解父親,多幫助父親照顧家中。

馬明滿苦笑說,他做夢都想幫父親做事兒,可是父親不信任他,他提起父親把他比做兔子的話,說到這兒,他一臉地委屈和懊喪。

馬明金不解地:“兔子,咋說起兔子?”

馬明滿:“爹說兔子能拉車,他還買馬幹啥,意思說我是兔子,是沒用的東西。”

“爹說的這是恨鐵不成鋼的氣話,你別往心裏去。”馬明金太了解父親對兒女的慈愛了,要不是弟弟做了那麽多惹是生非的事兒,傷了父親的心,父親不會說這種話的。

馬明滿知道哥哥在父親面前說話的分量,靈機一動說:“哥,你跟爹說說唄,我也不想這麽遊手好閑下去,我是真想為家做點事兒。”

馬明金:“那你想幹點啥呢?”

馬明滿:“隨爹指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