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第5/8頁)

徐蘭香反問:“我給你的信,你看了嗎?”

馬明金:“後來看了。”

“當時為啥看都不看我的信,就給我回信?”徐蘭香這麽說,否定剛才自己說的話。

馬明金支吾著:“我……我當時忙,所以就……”

徐蘭香顫聲地:“不至於忙得連看信的工夫都沒有吧?要不想看,後來也別看啊!”

馬明金毛垂下頭,他越來越覺得,徐蘭香的性格太有伸縮性了,照顧他時,細膩體貼,說話也溫柔,但辯駁起事理兒,也真是咄咄逼人。

徐蘭香:“你現在的態度,還依然如你信中所說的,沒有改變嗎?”

馬明金遭此一問,還真不知該如何回答了。

徐蘭香:“說呀,這麽簡單的問題,這麽難回答嗎?”

馬明金後悔不該在這個時候,扯到這個話題上,本來他就沒有心理準備,另外,他不但喜歡眼前這個姑娘,確切說早愛上這個姑娘,絕情的話,他能說出口嗎?包括在烏拉街匆匆急就那封信,婉拒的話語中,不也是充滿著濃濃的愛意。

徐蘭香“撲哧”地笑了,笑得自信,笑得開心,馬明金不敢正視她的目光和緊張的神情,已說明了一切,她還需什麽回答嗎?

馬明金抓耳撓腮,半晌兒還是沒說出個所以然。

徐蘭香大度地:“好了,咱不嘮這個了,多累呀!”

馬明金似乎還陷在這個話題中,拔不出來:“我……”

徐蘭香下炕,給馬明金端來涼開水,拿來丸藥:“我啥呀?別我了,想嘮以後有的是時間嘮,來,吃藥吧!”

馬明金像個聽話的孩子,順從把藥吃下去,放下水碗,看著徐蘭香,言猶未盡。

徐蘭香只想做得多,不想說得多,她看出馬明金還想說什麽,怕他說出自己不願聽的,便說,石老先生吩咐了,病人要多歇息,話說多了,也會累的。

這時,一個人不合時宜,又來得正好,走進來,是鄭永清。

徐蘭香叫聲姐夫,借故去找馬明玉,走開了。

鄭永清經常來看望大舅哥,大舅哥傷重時,他來了默然地坐著,大舅哥能說話了,他來了,也是默然地坐著。這種情景在以前可是從來沒有的,自小到大,兩人在一起,無話不說,在各自都成為軍官後,相談時,各自的主見不同,觀點相左,滔滔不絕辯論著,甚至發生爭執,但這絲毫不影響兩人之間的感情,可現在,四目相對,卻不知說什麽。

外面的陽光挺足,屋內的氣氛也不錯。

“永清,你咋這麽憔悴,是不是在滿軍幹得挺憋屈啊?”馬明金與其是在問,不如說已下了斷語。

鄭永清苦笑都笑不出來了:“哥呀,啥也別說了,窩囊啊!”

馬明金已知道妹夫從團長降為營長的原因,他不覺得奇怪。不過,他猜測出妹夫的心中的苦悶,絕不是因為官降一級。

鄭永清性格內向,輕易不對人表露心跡,就連對妻子,他都有所掩飾,現在面對大舅哥,他最誠摯的朋友,他再也控制不住內心深處的感傷:

“哥,你說咱們倆兒,一同進了講武堂,一同畢業回到吉林駐軍,你受張作相賞識;我,被熙洽看重,按說都該有個遠大的前程,可是風雲突變,你我是一跌千丈……看看咱倆兒現在的狀況,我成是日本人手下跑堂的,你躺在炕上,傷成這樣,唉!不能往遠處想啊,咋想都沒個奔頭了……”

馬明金沉吟著:“我走上這條路,沒後悔過,原本想,馬革裹屍,戰死沙場,也算盡了一個中國軍人的本分,卻不想受傷被俘,這是我最遺憾的。”

鄭永清對大舅哥歷來是敬佩居多,感嘆地:“是啊,所以說一切的一切,都事與願違,欲速則不達啊!”

馬明金同情妹夫,卻從未勸說過妹夫,記得前年烏拉街一別,秋風瑟瑟,涼氣襲人,兩人互道珍重,卻沒有對彼此的選擇,說三道四。因為兩人都是成年人,各有各的志向,雙方既然都知道,說服不起作用,那就不如相互尊重。

鄭永清:“哥,你知道當時你率隊出走,我是咋想的嗎?我以為關東軍占領是暫時的,你我雖然成為對立的雙方,說不定哪一方勝了,咱們兄弟之間,還能有個照應,老話不也說勝者王侯敗者賊,現在看,你我是落毛的鳳凰不如雞了。”

馬明金在與日軍的戰鬥中,相繼接觸不少滿軍中的人,或多或少情緒都是悲觀的,想必他們與妹夫一樣兒,心中都尚感存著一定的天知和天良。

鄭永清:“哥,你傷好了,有啥打算嗎?”

馬明金默然,他又想起他曾說過的,倭寇不除,誓不還家。現在再重復這句話,似乎有點空洞,不過,他抱定的信念是,一息尚有,他就不甘做亡國奴。

鄭永清思忖著:“吉林市不是久留之地,我的意思,你傷好後,盡快離開這裏,日本人太狡詐,他們不會輕易放過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