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絕望的老旦(第4/13頁)

“劉副院長,我明天就隨軍隊開拔了,以後就讓老旦兄弟聽你吩咐,這次來得倉促,都沒給你準備點好茶好酒,就帶了點幹貨來……”程虎看了下老旦,老旦忙掏出懷裏的五十塊大洋,熱乎乎的,似乎還帶著心跳。

“程老弟,你這就見外了,你的事我啥時候含糊過?就是你們74軍的事我也沒有辦事撅屁股的,拿走拿走……”劉副院長皺起眉頭,看著那一包東西吸了口涼氣。

“老兄見外了,誰不知道你從行政院那時候就一身清廉,這事找你,也是因為這個,可你辦這事,就是有心,四方八面的也要打點不是?重慶官老爺多,門子也多,那個被打死的流氓家裏也有些手段,誰不知道你老兄辦這事的兇險?你就別和我們見外了。我也是受長官之托,虎賁57師官兵的事情,也就是我們的家事,老旦兄弟大老遠從貴陽跑過來,也是為這事兒來的,等全辦好了,我們還要拉他回去打仗呢……”

程虎站起身來,伸出雙手握住了劉副院長的手:“老兄,拜托啦,我替74軍57師全體將士,謝謝你!”說罷他立正敬禮。老旦被感動了,忙也起身敬禮,眼淚終忍不住落下來,此時他突然覺得,在軍隊的這一番生死經歷,並非全然像他想的那樣蒼白,就這份長官們關照的情誼,又如何是錢能買得來的?

“老弟言重,老弟言重,好吧,既然各位如此擡舉,我也就勉為其難,盡全力一試,老弟明兒就要走?哎呀怎麽這麽急?我那裏剛到了一些好茅台,還想請軍部的弟兄們喝一頓呢,你看這真是……”

劉副院長收了錢,給了像是承諾的話,給老旦留了電話。程虎帶著老旦出來,喘了口氣說:“行了,我看郭二子這條命是保住了。不管判什麽,十年還是八年,到時候你拿著咱們軍事法庭的代為執行令,就可以去監獄要人,那邊放人,這邊劉副院長簽個字,也就成了。”程虎說罷拍了拍老旦的肩膀:“老弟啊,你能為兄弟這麽出力出血,我可佩服得緊啊,走,咱回部隊喝一杯。”

老旦謝絕了他這番好意,明天就要開拔,不知有多少事等著。老旦說還有個要看病的二伢子,一堆事要緊鑼密鼓地辦。他又拿出五十塊大洋要給程虎,這人仍嚴厲地拒了。老旦只能敬禮再敬禮,謝了再謝。

“若此事辦好,你想回部隊嗎?”程虎臨走時問。

“如能把二子弄出來,一切聽長官吩咐安排。”老旦說。

“好,那我抽空和余程萬副軍長說一聲?”

“是,多謝……”老旦看著程虎進了軍營,不知自己這話算不算數,他像是不得不說,又像是不說不好意思,可這話出口,是不是又埋下了什麽不測的禍根呢?但話已出口,幹脆就不在乎了,二子要是能這麽鼓搗出來,保下一命,也是值得的。

等消息的這些天,老旦等人帶著二伢子四處尋醫,好醫院去了,外國人的特好的醫院也去了,醫生仔細看過之後,又拍了片子,他們看著片子都搖搖頭,二伢子的腦部有大塊的淤血,能這個樣子已經很不錯了。他的腦損害可能源自於山崖墜落,又加上蛇毒引發感染,部分腦神經已經損壞,一塊大腦正在塌縮,他會越來越瘋,越來越……傻,可如果實施開顱手術危害更大,因為受傷部位太深,刀切下去一切難料,沒準手術台上就死了。

老旦束手無策,宋川和馬達愁眉緊鎖。好歹有個中醫願意收留他,說只能試一試以毒攻毒,針上淬了蜂毒,紮三天放一下血,如此往復大概要一個月。但是老中醫的話咬得死死的,不保證能治好,也可能更糟。

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老旦給他要了單間,讓一個雇工伺候著,可二伢子不是那些昏迷的病人,他動不動就要蹦下來弄個雞飛狗跳,就是馬達守著他,還是常把這個診所折騰得亂七八糟。這一日回來,二伢子在樓道裏拉了泡屎,還抓起來糊了一墻,幾個人正在和馬達理論。

“這可怎麽辦?他瘋起來我弄不住啊。”馬達見宋川埋怨他,委屈地哭了。老旦去看二伢子,已經被老媽子們扒了個精光在洗。見老旦來了,他要從盆裏蹦出來。“酒,酒!”他傻呵呵地叫著。

“給他點酒吧。”老旦回頭說。

“醫生不讓。”馬達說。

“少給一點兒,這麽著怎麽行,不讓他喝點兒,他能把房子點了。”

一周過後,醫生紮的針開始見效,只是不是好效果,二伢子變得癡呆起來,每天張著嘴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的吊扇咿咿呀呀,眼珠子都不帶動的。醫生說是用針鎖了他的頸椎要穴,這是必經的過程。二伢子的脖子上放出黑黑的血,第一次黑得和墨汁一樣。然後便是昏睡,睡得和死人一樣。老旦不知所以,反復問那大夫,他到底是見好還是見壞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