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天 12月13日星期一(第5/11頁)

來自水面的雜波可真不少,信號處理器把大部分過濾掉了。瓊斯每隔幾分鐘便把它們從他的頻道上排去,以便收到不受幹擾的聲音,防止處理器把太多的聲音過濾掉。機器是不會講話的,瓊斯很想知道,信號算法處理系統的計算機集成電路板內會不會把那種不規則的信號濾掉了。計算機都有這個問題,確切地說是編制程序的問題:你讓計算機這樣運算,它卻大擺烏龍。瓊斯常常自己動手編制程序,從中取樂。他認識學院裏幾個為私人計算機編制電子遊戲程序的人,其中一個人設計了“西爾拉線內式系統”,賺了一大筆錢……

又在白日做夢了,瓊斯,他自嘲道。連續幾個小時什麽都聽不到,真夠累人的。他想,要是允許聲納兵值班時看書,那該多好啊。可他一點也不糊塗,他不會把值班時看書的想法當作建議提出來的。湯昔森先生可能會同意,可艦長和所有資深軍官卻是些老古板,有一套死板的老規矩:要每時每刻,精神絕對集中地觀察各個儀表。瓊斯並不認為這個規矩怎麽著。聲納兵的情況不一樣,他們很容易疲勞。為了克服疲勞,瓊斯準備了音樂錄音帶和電子遊戲,而他一聽起來,一玩起來就要入迷。尤其是對CH-OPLIFTER。一個人總得喜歡點什麽,他想,迷上點什麽東西,一天至少那麽一次吧。在有些情況下,值班時是可以幹點別的事情的。就連卡車司機這些文化程度不大高的人,他們還有收音機和錄音機,為的是使自己不致於犯困。然而,耗資將近10億美元建造起來的核潛艇上面的水手們卻……

瓊斯俯身向前,把耳機緊貼在頭上。他把那頁他亂畫了半天的紙從便箋簿上撕去,又在新的一頁上記下時間。接著,他調整了增益開關,已經快到最高標度了,隨後又關掉了處理器。來自水面的聲音亂七八糟,他快要不耐煩了。他忍耐了片刻,打開人工噪聲抑制器將最令人討厭的高頻噪音濾去。啊哈,瓊斯從心裏叫了起來。也許是信號算法處理系統把我搞糊塗了——不過,現在做結論還太早。

瓊斯打從聲納學校第一個考試合格後,就一直急於要在哥哥面前顯示一番。哥哥是學電機工程的,獲得過碩士學位,現在是錄音行業的一名顧問,在他名下已有了11項專利。但“達拉斯”號上的這些設備恐怕得讓他瞠目結舌,自嘆不如了。海軍裏使用的數字示音系統比任何商用技術要領先好幾年,可惜的是,它們同核裝備一樣,全都是保密的……

“湯普森先生,”瓊斯輕聲說道,看也不看周圍一眼,“能否請示艦長向東一些行駛,減速一兩節?”

“艦長,”湯普森走出去,在過道裏轉告了這一要求。15秒鐘後,有關新航向和發動機速度的命令便下達了。又過了10秒鐘,曼庫索來到了聲納室。

艦長這一陣子可太辛苦了。兩天前就已經看得出,他們原來發現的目標行動起來不象他們估計的那樣,既沒有走那條航線,也沒有減速。曼庫索艦長的估計是出了些偏差,但他對來者的航向也估計錯了嗎?如果這位朋友沒有走那條航線,那又意味著什麽呢?瓊斯早就猜著了,它是一艘導彈核潛艇,而導彈核潛艇的艦長從不快速行駛。

瓊斯象往常那樣躬身坐在桌前,左手沉著地操縱著機器,纜索末端聲納的拖曳式陣列此時正處於東西向位置上。他的那枝香煙在煙灰缸裏慢慢地燃燒著,沒顧得上理會。聲納室的一架自動換帶錄音機在連續地錄著音,磁帶是每小時換一次,錄好後供以後上岸進行分析。旁邊還有一架錄音機,它錄下的磁帶是“達拉斯”號用來核實目標的情況的。瓊斯伸手打開了這架錄音機,然後轉過頭來,發現艦長在一旁低頭注視著他。瓊斯臉上露出一絲倦意的微笑。

“是它,”他低聲道。

曼庫索用手指了指揚聲器,瓊斯搖了搖頭。“太微弱,艦長,我現在幾乎聽不到。大致是在北面,我想。我還要過一會兒才能準確判斷出來。”曼庫索朝瓊斯手指著的強度指針望去,快到0.3——就差一丁點兒。每過50秒鐘左右指針就擺動一下,但只是微微地一動。瓊斯作的記錄盡是些氣呼呼的話,“真他媽的,信號算法處理系統的濾波器把這部分聲音濾掉了!!!!!我們需要的是雜音更少的擴音器,效能更好的手工濾波控制!!”他寫道。

曼庫索心想,這多少有些可笑。他看著瓊斯,仿佛是在看著自己的老婆在生多米尼克;他測定指針擺動間隔的時間,仿佛是在測算自己老婆的攣縮間隔。但是,緊張的程度是與此無法相比的。他曾對父親描述過,那種緊張勁兒只有獵季第一天的氛圍可比,你聽到樹葉在沙沙作響,而你心裏明白這不是人發出來的聲音。不過,現在要比那種緊張要好些。他眼下追獵的是人,是象自己一樣呆在潛艇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