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倫敦市區: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第4/6頁)

“這不會好受的。”她自言自語道。

“爸爸,你全是血!”薩莉站在一步之外,兩手不安地甩動,象雛鳥的兩只翅膀。傑克想朝她伸出手去,想告訴她一切都很好,但咫尺天涯——而且肩膀也在告訴他,現在情況肯定不妙。

現在轎車旁邊大概有了十個警察,多數都是氣喘籲籲的。其中有三個拔出了手槍,正掃視著聚集起來的人群。從西面又來了兩個穿紅制服的士兵。一名巡警走到跟前。不等他開口,凱茜就擡起頭來大聲命令:“馬上喊一輛救護車來!”

“已經在路上了,夫人。”巡警的態度好得出人意料,“您為什麽不讓我來料理呢?”

“我是醫生。”她敷衍道:“有小刀嗎?”

巡警轉身從第一個衛兵的步槍上卸下刺刀,彎下腰來幫忙。凱茜抓住瑞安的外衣和背心,讓他割開。然後兩人又割開瑞安肩膀處的襯衣。她扔掉手帕,那上面已經浸透鮮血。傑克開始呻吟。

“閉嘴,傑克。”她看看巡警,朝薩莉努努嘴,“把她弄到別處去。”

巡警打手勢叫過來一個衛兵。那衛兵雙手抱起薩莉,把她帶開幾步,摟在胸前輕輕地搖。傑克看見他那小女兒哭得可憐巴巴的,然而不知道為什麽,這一切似乎都非常遙遠,都很模糊。他覺得皮肉濕漉漉地直發冷——“休克了嗎?”他想。

“見鬼。”凱茜粗魯地喊著。巡警遞給她一塊厚厚的繃帶。她把繃帶蓋到傷口上,還沒等她紮好,鮮血有浸了出來。瑞安呻吟了一聲,覺得好象是誰給了他肩膀一斧子。

“傑克,剛才你到底搞他媽的什麽名堂?”她一邊手忙腳亂地紮繃帶,—邊從牙縫裏迸出這幾個字來問。

瑞安咆哮著回敬了一句。突然間一發火,倒有助於止疼,“我可不想——可他媽的不知怎樣就幹上了!”這麽一說話,耗去了他一半氣力。

“嗬——嗐,”凱茜抱怨道:“你象頭豬似地流著血呢。行啦,傑克。”

從另外方向又來了許多人。不計其數的警車集中到了現場。有些人穿制服,有些人沒穿。一個穿制服的警察,肩章比別人漂亮,他開始對其他人下命令。那情景可真夠動人的了。瑞安將他們分門別類地記在腦子裏,看走了神。他靠著勞斯萊斯轎車坐著,鮮血好似從大水罐裏倒出來,浸透了襯衣。凱茜滿手是丈夫的血,還在盡力想法把繃帶紮緊。他的女兒在一個結實的年輕士兵懷裏哭叫,那士兵好象在用一種傑克不懂的語言對她唱歌。薩莉的眼睛緊盯著他,傷心得什麽也不顧了。他冷靜地想著,發現這一切都非常逗樂。但又一陣劇痛終於再次把他拉回到現實中來。

那位警官顯然是負責人,他檢查完周圍的情況,便朝他們走來,“巡警,把他移到旁邊去。”

凱茜擡起頭來怒喝道:“開另一邊的車門,他媽的,我這兒有個人在流血呢!”

“那邊的車門擠住了,夫人,我來幫您。”他們彎腰擡他的時候,瑞安聽見了另一種警報器的鳴叫聲。他們三個人把他往旁邊移了一英尺多遠,那位高級警官便要去開車門。他們沒把他往遠挪,車門蕩開,撞到了瑞安的肩膀。他在失去知覺以前最後聽到的聲音就是自己大叫一聲。

瑞安慢慢地睜開眼睛,對時間和空間已經能做出模糊的反應。有一陣子,他覺得是在一輛車子裏,車子奔馳時顛得他胸部陣陣作痛。他覺得從遙遠的地方傳來了可怕的不成調的聲音,其實那聲音一點也不遠,他好象看到了兩張臉,似曾相識,凱茜也在那兒,不是她——不;是些穿綠衣服的人。除了肩膀和胸口火灼般地疼痛,別的都顯得縹緲模糊,等他一睜眼睛,便都消失了。他又到了另一個地方。

最初天花板看上去雪白一片,說不上有什麽特征。瑞安或多或少懂得這是麻藥在起作用。他有知覺,但想不起為什麽會在這兒。過了好幾分鐘,他才慢吞吞地辨別出天花板是白色的隔音瓷磚鑲在白色的金屬框架上做成的。有幾塊瓷磚沾了水汙,他認出來了。別的是半透明的塑料板,罩在柔和的熒光燈上。鼻子下面接著什麽東西,過了一會兒他開始感到一股涼氣鉆進鼻孔——氧氣嗎?與此同時,其他的感官也開始一個一個來報到了。這些感覺由大腦呈放射狀擴展,向身體各部位伸展,並且勉勉強強地反映到大腦裏。胸口系著一些東西,他看不見,然而能感覺到這些東西在拽他胸前的毛。凱茜喝醉了酒常喜歡這麽幹。他的左肩……一點感覺都沒有。整個身體很沉重,動一動都不行。

好幾分鐘後,他才明白這兒是醫院,“我為什麽在醫院裏?”傑克費了好長一段時間。才想起來。這個時候,也就算他從麻藥的保護下活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