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第2/12頁)

虞嘯卿:“不準!”

何書光:“你說過我該上戰場歷練!”

虞嘯卿默然了一小忽兒,我發誓,我們在他臉上看到的是不忍心。

虞嘯卿:“不是這樣的戰場。”

何書光:“張立憲他都能去!”

虞嘯卿:“他比你懂事。”

何書光:“他只是裝!昨晚上他還為個女人哭,因為那個女人讓他想家……”

虞嘯卿一個耳光扇了過去,我們不用管張立憲臉上什麽表情了,我只看到虞嘯卿身邊的死啦死啦感同身受地咧了咧嘴。

何書光:“是!”

虞嘯卿:“我沒發命令。”

何書光:“是!”

然後他就跑走了,這麽個前不沾村後不著店的家夥一隊列裏發出竊笑,就那份幸災樂禍當然只能來自我們,直到虞嘯卿把我們瞪滅了。何書光回頭看了看我們——現在我們知道他那份仇恨的溯源了。

虞嘯卿:“兩分鐘的時間就這麽跑走了。都是你們拿來學習保命的時間——還笑?”

那就不笑吧——好像有這兩分鐘我們就刀槍不入似的。我們沉默,扮演著嚴肅。

虞嘯卿:“南瓜藤紅薯秧子跟大米煮一鍋,這叫雜糧飯,你們不愛吃,我也不愛,可只有這鍋飯,川軍團的豪傑們打攏了也湊不起這場戰,我的人湊不湊都不習慣這種戰。二下並一,望你們取長補短,互為守望。尤其我的人,我想最近發生的事多少叫你們知道。你們和我一樣,傲得沒什麽來由……”

“師座!”

我們瞧著那個不識趣的家夥。又是何書光,我們瞧著他便哄笑了,因為那家夥一臉決絕,卻又脫作了個光膀子,最絕的是,他胸前挎著他的手風琴。這架勢真是……你把雷寶兒拉出來都要比他老成。

虞嘯卿轉身便一個大耳刮子飛了過去。死啦死啦又咧了咧嘴。

虞嘯卿:“說吧。你要為我們唱歌嗎?”

何書光活動了一下自己的嘴,想來也是,他那嘴巴大概已經被打得沒知覺了,他動了動他的手風琴,拉出了一個音符,說真的,比虞嘯卿照舊目高於頂的訓話好聽多了。

何書光:“唱了會讓我打仗嗎?”

虞嘯卿:“不會。”

何書光:“這是我的琴,我最要緊的東西。”

虞嘯卿:“對這場戰無關緊要。”

於是何書光摘下了他的琴,他總背著刀的,他把刀拔了出來。一刀接一刀,把他的琴劈得琴鍵飛舞,成了木頭、塑料和金屬的碎片。

虞嘯卿冷冰冰地看著,我不知道他們之前曾爭吵過什麽,發生過什麽。

然後何書光留下那堆碎片。飛跑著離開,這回沒跑遠,李冰站在圈外,一臉難堪,而背後放著什麽。何書光跑過去,背上李冰拿身子遮掩的東西。那是他很想拿來燒我們的噴火器。他像背手風琴一樣背著,然後飛跑了回來。

虞嘯卿冷冰冰瞧著他。他熾熱地瞧著虞嘯卿,虞嘯卿什麽都沒說,於是何書光壯烈兼死皮涎臉地擠進了我們的隊列,站在張立憲旁邊。張立憲讓了一下,輕輕踹了他一腳,何書光綻開一個又腫又開心的笑容。

虞嘯卿:“……要說什麽來的?……讓王八蛋打斷了。那就不用說了——我看確實也不用說了。讓他來說吧。”他瞧了眼一直沒吭氣的死啦死啦,絕對不管忿忿的意思:“他是此地的最高指揮官,我都得聽他的。我給他的是生殺的權力。”

死啦死啦擡了擡手,清了清嗓子,我們以為他要放多少厥詞。

死啦死啦:“開工。”

那就這樣子開始吧。

我們現在離我一直在打量的汽油桶更近了,實際上我們就站在它旁邊大眼小眼地瞪著它,它很短,延伸在外邊的部分也就十數米,可是它是埋進了山裏的,所以它恐怕很長。

虞嘯卿離了很遠,但除了我們這邊他也沒興趣看別的,離遠些是權力下放的表證。

迷龍先就表示了不滿:“這是要進蚯蚓肚子嗎?鉆這個?”

牢騷永遠最多的是我們,倒不會是張立憲們。不辣也開始懷疑:“有多長?”

死啦死啦不懷好意地笑了笑:“保證你們打一個想不到的地方鉆出來。”

蛇屁股於是想入非非:“從河邊鉆出來。有穿筒裙的女人在洗澡,裙子掀到了頭頂上。”

對不可能的事情抱期望的便是傻瓜,但我們中間永不乏這樣的傻瓜。死啦死啦倒沒怎麽管他們期盼地神情,他卩斜著我。

死啦死啦:“煩啦,你今天說話可比師部的弟兄還少噯。”

他那是一句話刺兩塊,張立憲們皺著眉頭,我倒不是怎麽在意——我忙擦著一直沒停的冷汗,咬著嘴唇。

我:“這會不是多話的時候。”

死啦死啦:“說得好!我實話告訴大家,工程營的弟兄這些天日繼以夜,已經把開口挖出兩華裏之外了。你們要有所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