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第3/8頁)

成才:quot;很輕吧?這幾年換的地方太多,顛沛流離的,什麽也沒留下來。這個我自己拿,謝謝你。quot;他把瞄準鏡小心地拿在自己手上。

許三多:quot;那東西其實一點用沒有……我總是做這種可笑的事情。quot;

quot;怎麽會?倒是你,死老A,過些年看著我這個大頭兵,不要覺得可笑。quot;

quot;怎麽會……怎麽會?quot;

quot;許三多,當了三年兵。你能想起……每一天嗎?quot;

quot;能啊。每一天。quot;

quot;我昨天拼命地在想,什麽都想不起來。能想起咱們家想起咱們倆,其他全空白。我懷念鋼七連,又臭又硬的鋼七連,我的七班,可想不起他們,我把自己想哭了,可想不起一張臉一件事。你是一棵樹,我是電線杆,為了出人頭地,我把所有的枝枝蔓蔓全部砍光。quot;

許三多:quot;不是的。quot;

成才:quot;是的。離開家鄉的時候,你把自己打開,我把自己關上。quot;

許三多:quot;不是這樣的。quot;

成才:quot;是這樣的。現在,我回去找我的枝枝蔓蔓。quot;他出去。樓下,一輛車已經在那裏等待。

基地外的清晨有些霧氣,許三多站在霧氣裏發呆。成才已經走了,他坐的那輛車正消失在霧氣中。

成才說:quot;我走了,老朋友都走了,你要有一個新的開始了。quot;

我不知道怎麽開始。被淘汰的人知道怎麽開始,被留下的人不知道。

他帶著濕氣和憂傷回他不得不回的宿舍。

宿舍樓下,吳哲在做一件讓人詫異的事情,他在澆宿舍樓下的花,並且伴之以偶爾的修剪。他看起來很快活,快活得要命。許三多過來,看著他忙。

吳哲看見他了:quot;哈,許三多,你逃避訓練。quot;

許三多:quot;我請假,送成才。quot;

吳哲:quot;我查崗來著。我已經查了三天了,我很滿意。quot;

許三多呆看著,他不知道什麽叫滿意。他從來沒讓自己滿意。

吳哲:quot;順便說一聲,以後這塊花地不許你們碰了。我在園藝上還是有小小成就的,園藝要的是參差和錯落,不是你們這種一概通殺的整齊劃一。他看看許三多,我找到一個理想的地方,我要在這裏安家了。快把你的家也安下來吧,許三多。quot;

許三多只有在自己的寢室裏在嘗試給自己安家,齊桓在旁邊挑剔和觀賞,並且很快地挪出在棺材釘時期被他占用的空間。

quot;完畢先生,你是一個有財產的人嘛,家私真不少。完畢。quot;

許三多正很鄭重地把團長送的戰車模型放在一個位置,把高城送的放錄機放在一個位置:quot;都是別人送的。quot;

quot;朋友不少嘛。不錯的機器,法國貨?這模型不像是買賣品,要是自己手鑄的就扯了。quot;

quot;是手鑄的,用了一年。quot;

quot;我的媽呀,我看著都感動。quot;

許三多看著發呆。

quot;用下你的機器好嗎?有什麽音樂?磁帶?不是CD?quot;齊桓找盤帶塞進去,然後自我陶醉地打著拍子,直到那盤帶發出嗚咽的聲音。

齊桓:quot;我幹的?我把帶弄壞了?完畢先生,帶壞了。完畢?許三多?三?quot;

許三多在哭,齊桓在他眼前晃著手指。

我把東西放下,想把這裏叫做家。可是,我不覺得它是家。

今天的攀緣和越障被搞得極具爭鬥性,兩組人各分一頭,在搶上制高點後便阻止後來的一組攀上,後來者亦不相讓。不斷有人從高處摔下落在軟地上,然後顧頭不顧臉地再度沖上。

許三多一人對付著兩位隊友的侵襲,頭上腳下笑罵一片,對別人來說,這種鍛煉接近娛樂,對許三多來說是苦撐。對觀戰的袁朗和齊桓來說,他是兩人注目的焦點。

齊桓:quot;還是那樣,表現無懈可擊,就是迷迷瞪瞪,說難聽了叫鬼纏身。昨晚上睡著了哭,跟他搭訕,不哭了,早上問他家裏出事了,說沒有,問他怎麽了,說不知道怎麽了。quot;

許三多的眼睛空虛、恍惚,光看眼神根本看不出他在爭鬥,他正把C2從攀緣架上摔下去。

袁朗:quot;壓力,長期的壓力、焦慮、緊張,生活動蕩,一天一變,他不知道怎麽把握自己。說要在絕境中作戰,可不是在絕境中生活,總得有個寄托。沒有寄托。明天是什麽,將來是什麽,諸如此類的。簡單說吧,空虛。quot;

齊桓苦笑:quot;不會吧。這裏?現在?多少事要做?甚至要考慮學直升機駕駛,忙成這樣還……空虛。quot;

袁朗:quot;你們和他不一樣,你們來這之前就是各部隊的兵王、寵兒,來這你們覺得可紮堆了,軍中驕子的大團圓嘛。他呢,他是這裏第一個來自最底線的士兵。qu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