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3/8頁)

張幹事卻搖著頭說:“我才情有限呀。我今天興致已盡,采訪也出不了好文章啦。”幾個熱情正熾的立刻如被霜打了一樣。誰都清楚,團部第一筆杆子說的下次,很可能是永遠沒有的事。何紅濤看著自己的筆,心裏挺不是個滋味。

團部的靶場,一輛主戰坦克正在原地射擊,四下裏震得塵土飛揚。坦克轉入行進射擊,穿行於靶場障礙之中,坦克裏的駕駛員簡直像在耍特技。

101號車,乘員:王慶瑞,蕭勵,劉寰,段蒼松。得分,一百零八分。一輛主戰坦克發動機全開,原地射擊,四下裏震得塵土飛揚,

王慶瑞就是團長,他一從坦克上下來,就發現張幹事在邊上站著。

團長一把抓住張幹事:“老張,恭喜你啊,在《解放軍報》上看到你畫的畫在全軍美術比賽上得了三等獎,畫得挺來神,可哪有那麽大個五角星能讓兵站在上邊啊?你瞧人家評論你,這是結合了象征主義與寫實精神的作品。你跟咱當兵的玩什麽象征?要實在!”

“報告團長,評論咱就不說了,可那畫,是完全寫實的。我畫的地方就是咱團的地盤,畫的兵也是咱團的兵。”

“有鬼了。我這團裏還有什麽地方我不清楚的?”

“團報上紅三連五班那幾個修路的兵,您也看見了?”張幹事提醒團長,“咱們八十年代曾經想在那兒修路……”

“你這是對著和尚罵禿子。修路那會兒我就是那排的排長,動了全排力量,可最後還是泡湯了,沒錢嘛。”

“可他們用五條路構成了我畫的那個五角星,這已經是創作的雛形。您猜他們修這路花了多少錢?五塊錢的人民幣!也就是說他們僅僅用了買花子的五塊錢!”

王慶瑞陷入了思考:“我是聽說五班在那修了條路,那是我當年一個加強排也沒幹成的事。”

張幹事能咋呼的時候絕不放過:“不是一個班,是一個人。修這路的人就是畫上那個兵,那天我是特意畫他去的!要的就是有感而發!據我深入了解調查,他修這路還頂住了來自他人的非議和冷嘲熱諷。他還一直自覺自律,堅持嚴格的軍事技能訓練。”王慶瑞仔細看看張幹事信心滿滿的臉,終於信了個三四成,這三四成已經能讓他有些許的感慨。

他越聽越有興趣了:“如果真有這麽個兵,我是說如果真有的話,放在五班是浪費他,應該放在這戰車裏打沖鋒。”他是一團之長,他說話的時候,總會有人在旁邊注意地聽。

回到屋裏,團長就讓人把電話打到了紅三連連部,接電話的是指導員何紅濤。接完電話,他騎上摩托車,就到許三多他們的草原上來了。

那一周,是五班歷史上見到指導員次數最多的一周。

何紅濤是來要人的,點名讓許三多跟他馬上回團部。許三多一聽倔勁就又上來了,死活不走,他舍不得他的五班,舍不得他的路,也舍不得他的老馬班長。

老馬用班長的口吻跟許三多吼道:“許三多,你要服從命令。”

可許三多好像什麽也沒有聽見一樣自己嘟囔著:“我要留在五班,我要留在五班。”

“你閉嘴。”老馬又朝旁邊幾個喊道,“李夢、薛林,你們幫許三多收拾一下行李。”

臨走前,五班給何紅濤和許三多做了一桌飯菜,算是給許三多餞行。可準備開飯的時候,卻不見了許三多。

慢慢地,天已經斷黑了,桌上的菜也早就涼了。

找人的幾個兵很快就回來了,都蔫頭耷腦的。遠遠的,李夢就朝何紅濤攤著手,意思是沒人。何紅濤氣得差點要跳起來:“我就搞不懂團裏看上他哪點了?就這麽個無組織無紀律的兵!”

老馬琢磨著:“這孩子就是腦子有點轉不過彎來,轉了這彎,就好了。要不,咱們先吃飯吧。吃完飯指導員先回,我們明兒保證把人交到您手裏。”

何紅濤一個人走了。摩托車聲漸漸遠去。

許三多從不遠處的草窩裏探出頭來,他看見營房裏燈還亮著,就又縮了回去,接著睡他的。草原上的風很大,可許三多卻睡得沒心沒肺的。

第二天早上,五班的內務可以說差到極點了,昨天的飯菜根本沒心收拾,幾個人和衣而臥,幾張凳子還攤在窗前。

許三多躡手躡腳摸了進來,昨天一晚可說凍得夠嗆,仍縮著,擦著鼻涕。

老馬睡得很警惕,聽到許三多進來霍然跳起,命令道:“抓住他!抓牢啦!別再跑了王八日的!”

李夢幾個早就猛虎一般從床上撲下來,撲到許三多的身上。凍了一夜的許三多也跑不動了,只好讓他們給牢牢地抓住。

“你以為你耗走了指導員就過了這關啦?累得我們這一晚上沒睡!”老馬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