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崩潰邊緣(第4/7頁)

在這個混亂的世界裏,保持戰鬥力是有時間限度的。有些人很快就精神失常;陸軍的心理醫生發現,諾曼底戰役中,第一周步槍連就有人患上不同形式的精神病,不是逃跑就是不得不被撤離前線(當然,也有很多人後來又回到了原部隊)。有些人雖看不出精神崩潰的症狀,但卻失去了戰鬥力。平民想像不出戰爭能使人產生多麽強烈的情緒:

恐怖、害怕、氣憤、悲哀、疑惑、無助、無用,每一種情緒都消耗人的精力,逼人發瘋。

“根本沒有‘習慣於打仗’這回事,”陸軍心理學醫生在一份關於“戰場上的精神性疲乏”的正式報告中寫道,“戰場上的每一刻都給人以精神壓力,這種壓力會直接導致精神崩潰。精神崩潰的程度因壓力的強度和時間長度不同而不同……戰場上精神崩潰造成的傷亡和槍炮造成的傷亡一樣不可避免……大多數人在重壓140到180天後便失去戰鬥力。普遍認為,一個士兵在戰場上的頭90天裏戰鬥力最強,此後就開始下降,漸漸地失去戰鬥力,直到完全沒有戰鬥力。”

到1945年1月3日為止,E連已在諾曼底前線度過23天,在荷蘭78天,比利時15天,總共116天。根據統計學,全連的人隨時都面臨著精神崩潰的危險。

當夜,德國步兵並未再次發動攻擊,次日上午也沒有。軍醫對傷員進行了處理。屍體在外面擱了好幾天,都凍住了。戴克中尉回來了。一切恢復了正常。

1月5日,E連被撤回福伊南面,擔任團的預備隊。有兩個人——代理營長和E連的二級軍士長——在考慮著同一個問題:連裏的領導。

溫特斯是這麽說的:“我看著低級軍官和連隊的領導人,咬了咬牙。基本上說,我們的中尉們軟弱無能。我對他們沒有信心。但對此我還能有什麽法子?”他知道如果有幸有新的軍官補充進來,那麽他們也只是匆匆完成集訓就從美國調來的。至於連長,溫特斯說得直截了當:“戴克是師部的人照顧過來的,一來就捆住了我們的手腳。”溫特斯感到沒有很快解決的辦法。他決定:“遇到緊急情況,聽你們的士官的。”

他的二級軍士長有話要說。利普頓希望能私下交談。溫特斯叫他當晚在營部後面的樹林裏見面。

他們見面後,利普頓表達了對連長的疑慮。他十分細致地描繪了戴克的行為:簡直是優柔寡斷。最後他說:“戴克會使E連的許多弟兄送命的。”

溫特斯仔細地聽著,問了幾個問題,沒有談他自己的想法。

替補人員來了。“我簡直不敢相信,”約翰·馬丁坦言,“我不敢相信上面會派來替補人員,又叫我們去打仗。天哪,我還以為他們會帶我們出去,給我們發些衣服什麽的。但不,他們給我們派來替補兵,說:‘快點,夥計們,咱們出發。’然後我們又立即開始戰鬥。”

他說的一點也不錯。樹林繞著福伊村呈U字形,村子被圍在中間。1月3日的戰鬥中,美軍已經控制了U字的右半部。現在要打左半部了。

1月9日,E連參加了對福伊以西樹林的清理行動。僅遇到輕微抵抗。連隊完成任務後便開始構築工事。

突然間一發炮彈在樹叢中爆炸,然後一發連著一發,炮彈不斷。喬治·魯茲下士正在外面。他奔向自己的散兵坑。穆克中士和二等兵亞歷克斯·潘卡拉叫他跳進他倆的洞裏來,但喬治決心到自己的洞裏。雖然到處子彈嗖嗖,滿天樹枝飛落,甚至整棵樹木倒下,他還是跳回了自己的洞裏。

利普頓那時與連部的報務員鮑勃·曼中士在同一個洞中。德軍射來幾顆炮彈。有一顆正好落在他們洞外,還好是顆啞彈。利普頓看了看那顆炮彈。曼點了枝煙。利普頓從未吸過煙,但他要了一枝,那晚抽了他的第一枝煙。

魯茲跑過去看叫他共用散兵坑的穆克和潘卡拉。那個洞被打個正著。魯茲瘋狂地在洞裏挖,卻只找到幾片碎屍和一塊睡袋片。

現在101師已經占領了福伊外圍東、西、南面的樹林。但小山谷底下的福伊不是目標;諾維爾和高地才是目標。泰勒將軍曾希望在1月9日的進攻中直接奪下諾維爾,但那就需要坦克的支援,而坦克只能在公路上行駛,所以他必須先奪下福伊。這個村莊已4次易手了。

506團2營受命攻取福伊。2營從福伊西面的樹林轉入南面的樹林,準備從南面進攻。溫特斯選擇E連打沖鋒。這是一次簡單卻又殘酷的行動,即沖過200米大雪覆蓋的開闊地進入村莊。但村裏的每扇窗戶都可能架著機關槍,每個德國兵都可能有磚砂墻掩護,情況就這麽簡單。沒有深奧的東西,不需進行機動,只是沖上去,接近敵軍後用手榴彈把他們解決在房子裏即可。關鍵是通過開闊地速度要快。如果部隊動作快,掩護的火力猛,那這一仗就很簡單。如果慢慢騰騰,就可能損失慘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