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當埋在心底深處的激情,被一句知心的話兒所撩動,它便會失去任何控制,像火山爆發似的奔湧而出。衛和平的話兒使丁力如夢初醒,一下子撲到許玉梅的面前,抓住了許玉梅的小手。

正月十五兒是星期日,是李明強能走出軍營的日子。他打電話、寫信告訴了同學們——《紅燈亮了之後》要出版了,在趙鴻濤家相聚,他請大家吃飯,只是對衛和平保密。他讓趙鴻濤請衛和平去,他要讓衛和平大吃一驚。

李明強一大早就到了鴻濤家。

趙鴻濤惺忪著雙眼開了門,趿拉著鞋,提著褲子:“早,明強,你真早。”

“我真早?你呀,真是‘春眠不覺曉’啊!都九點了,還早呢!

“嫂子,還不起來,懷孩子啦!”李明強又沖屋裏喊,“噢——我知道了,你們這是,在我們到來之前,抓緊一分鐘,幹上六十秒啊!”

“去你的頭,像個軍人樣兒嗎?”一道印有竹子圖案的淡藍色布簾後邊丟出一句笑罵。

“啊,軍人就沒有七情六欲了。”

“有你使啊,北京的女孩兒滿街跑,你拉一個去呀!”

“我呀,就看上你了!是不是讓鴻濤回避一下!”

“去你的頭!想不到你李明強也這麽壞,怪不得人家衛和平……”張曉麗話到嘴邊留半句,自知失言,就不往下說了。她把那“要和你吹呢”幾個字換成了:“你,先坐會兒。鴻濤,拿點吃的堵住他的嘴!”

不用你堵,一句“衛和平”就戳到了李明強的痛處,李明強不再說話了。他站在那裏,觀察著這小夫妻的天地。床橫放在屋子的緊裏角,占去整個屋子的四分之一。那稀疏的“藍竹子”緊貼著床幫兒,隨著張曉麗穿衣的聲音搖曳著。靠著床是一張三屜黃木桌,桌上一行書靠著墻立著。桌下放著一張紅色坐墊的電光椅。桌的左翼是一個五尺高的小櫃,櫃上放著一台東芝十九英寸彩電,櫃子倚著一堵突出的墻壁,墻那邊是廚房,也是洗漱間。趙鴻濤停止了洗漱的嘩啦聲,走出來。

“坐,坐呀!”他指了指李明強右側的沙發對李明強說。

這是一張罩著深綠色絲絨的新式三人長沙發,坐兩個人時,中間座位的靠背可以放下來做茶幾。可能是小兩口睡前下了跳棋,黑勝紅敗的局勢乃坐落在茶幾上。襯板上畫的一對貓,瞪著藍眼睛看著棋盤。

李明強坐在沙發上,看著鴻濤走過那“竹林”,擠出一塊粉紅色的軟膏,在手心揉兩下塗在臉上。

張曉麗的頭擦著“竹林”邊露出來,向李明強做了個鬼臉。“竹子”便被她“嚓”、“嚓”幾下卷了起來。顯得窄小的屋子突然大了許多。兩條紅緞被子已經被疊成三折摞在一起,橫放在床的正中央。床上鋪著李明強送的雙人床單兒,那青黃色印有鴛鴦戲水圖案的雙人床單兒和紅緞被子配在一起既鮮艷又不俗氣。

“鴻濤,鞋!”張曉麗坐在床沿上晃著腿喊。

“你脫哪兒了?”

“那裏。”張曉麗指著李明強坐的沙發。

李明強的臉騰地紅了。

“亂放鞋子。”趙鴻濤嘟嚕著走過來,在李明強坐的沙發左側取走了張曉麗的黑高跟皮鞋。

“是你給人家抱過來的。”張曉麗也嘟嚷著。她不知是想起了昨夜洗腳之後被鴻濤抱到床上的情景,還是想起了李明強坐在那裏,她不應該說此話,臉上泛起了紅暈。

“這房子原來是單位的理發室。”趙鴻濤的聲音把李明強的注意力引向了門後的電冰箱。

趙鴻濤端著盤子,一邊拾水果,一邊說:“我請人給改造了一下。暖氣不好,就是冷一點。吃。”他遞給李明強一個橘子。

“你看,這廚房就是趁著那洗頭槽子改的。沒辦法,要來這間房子,就算燒高香了。”趙鴻濤見李明強站起來接了橘子,順手拉著他看一下廚房。說是廚房,其實就是在這十幾平米的房間裏用三合板隔了一下,安了個排風扇,免得油煙跑進屋裏。

“不錯,真不錯,面積比李彬的大多了。你也有了家了。”李明強笑著拍了拍趙鴻濤的肩膀。可是,他那虎目裏卻充滿了迷茫。

“明強,我看你與和平……”趙鴻濤好像看透了他的心思。

“等她來了再說吧。”李明強那迷茫的眼睛裏立時又充滿了希望之光。

“咚咚咚。”一陣敲門聲過後,門外響起了許玉梅的聲音:“鴻濤,開門!”

許玉梅今天格外高興。她穿著李明強為她買的西服,心裏就像灌了蜜一樣甘甜。

李明強靠近門口,他站起來開了門。門外是兩張秀麗的臉,他的目光在那張掛著眼鏡凍得發紅帶著甜蜜的臉上停下。

“平。”李明強一下子愣住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接上話,“年過得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