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裂變 9

兵歌(5)

實際上我和很多軍事發燒友最大的不同就是對特種部隊的認識不是看書得來的。看書是我退伍以後的事情,當過了自然就要對相關的東西看上那麽一眼,僅此而已。這個小說寫著寫著,我就不得不把自己那點兒親身經歷拿出來說事了。這自然對很多寫書的人有些傷害,但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親身經歷就是親身經歷,我也不能瞎編不是嗎?

我確實沒有做過電影上、書本上那麽牛的事情。我就是跟迷彩小老鼠一樣這裏藏藏,那裏藏藏,偷了東西就趕緊跑,害怕得不行。這就是我的特戰生涯。

唯一牛的地方就是跟兄弟部隊一起接受首長檢閱,由於不同的服裝和武器,因此我們會受到特別的關注:那種眼光裏面有羨慕,有忌妒,當然最多的是想錘我們那個鳥樣子。但是他們一般是不敢的,畢竟我們都是偵察兵比武上來的,一對幾的徒手他們是見識過的。

我記憶中的特種作戰就是這個樣子,再沒有別的了。也許,是我們狗頭大隊不配稱為“特戰精英”吧。

我們的車一大一小經過層層檢查,天快亮的時候就到了我們的前進基地。車停穩後,我們的氈布被副參謀長一把揭開,我的睡眼還沒有醒,然後就跟弟兄們一起下車了。這時候我們才算呼吸了幾口新鮮的空氣,但是立刻就被帶進屋子了。

我這時候才注意到我們這個前進基地竟然是個工地,只是沒有人了,顯然是有人蓋了一半沒錢了就撤了,留下一個殼子。

狗頭大隊在演習以前秘密勘察了這一帶,最後選中這兒作為插在藍軍縱深的特戰小組前進基地——絕對是不到萬一的時候不用的。狗頭大隊再花點銀子把這裏收拾一下,地方關系是怎麽打點的我就不知道了,但是門口站著穿著保安服裝的門衛,看上去真的不是我們的兵。不知道他們從哪兒弄來的,部隊再窮這種東西是不能省掉的。

我們這幫特戰裝束的小夥子跟走錯了門一樣晃悠進原來民工住的紅磚砌的簡易房子。窗簾自然是拉著的,日光燈打開了。我們就那麽傻乎乎地站在屋裏。我每次看副參謀長的小胡子就想樂,但是不敢樂。

副參謀長自己先樂了:“你小子盯著我看啥啊?”

東北人一開口就像小品。我就樂了,弟兄們也樂了。就狗頭高中隊沒樂,這孫子其實想樂但是就是不樂。所以我說他那張臉就是個德性,是絕對有理有據的。

然後我們就開戰情簡報。這個會開得我終生難忘,貼著日本小太君胡子的副參謀長油光水滑,一本正經地給我們介紹搜集到的有關貓頭大隊的情報。他指揮倆兵掀開一個通鋪的床板,一個精致的手工沙盤就出來了,鋸末做的,上面還有小藍旗和比例尺,還用精致的仿宋字寫著重點目標區的兵力部署和部隊番號。我估計當過參謀或者進修過參謀業務的都對仿宋字和制作沙盤有深刻印象,我記憶裏面凡是野戰部隊的參謀對這個東西都有那麽一套,仿宋字也是專門練過的。寫得那個好啊!我不知道現在是不是因為電腦的普及就沒有參謀那麽練了,其實我真的挺喜歡看那個的,絕對是一種享受。

副參謀長就介紹哪兒是哪兒,我們怎麽進去,幾套方案,怎麽接應等亂七八糟的。我們就聽,沒有筆記只能用腦子。特種兵在敵後活動記筆記還得了?如果不被俘犧牲了怎麽辦?筆記就把大家全給賣了!所以特種兵的腦子不是一般的好啊,那麽復雜的情報真的只需要一遍就差不多了。如果不清楚就趕緊問,最多兩遍就可以記得住。

貓頭大隊的基地也在一個山谷。我們要趁著夜色潛入,抓捕雷大隊和他的大隊常委,也就是藍軍的特戰指揮班子。

我們認真地聽,腦子在記也在活動,仔細分析研究自己的任務。其中的每個環節,都是很關鍵的。進不進得去?進去怎麽抓捕?怎麽出來?這是三個大環節,裏面還有很多小環節,哪個都不能出錯。特戰的精密超過一般人的想象,不是進去拿杆AK或者M60就橫掃的。那就是送死啊!最好是不交火,一槍不開,做不到再說其他的。最高境界就是一槍不開,一刀不砍,猶如水銀一樣進入,然後像水銀一樣撤出。

隱秘,是特戰行動的至高追求。

簡報會開得差不多了,外面隱約響起車隊的聲音,然後是急促的敲門聲響。

我們緊張起來,都抓緊了自己的武器——絕對是下意識的,室內戰鬥隊形已經擺開了。

每個門窗都在弟兄們的火力控制範圍內。如果是戰爭,是實彈,真的有敵人,就是血肉橫飛。但是這不是戰爭,沒有實彈,當然也沒有敵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