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鍛造 17

聯合起來作弊,騙他娘的高中隊(1)

小影在吻我的額頭,吻我的鼻子,一點一點的。

冰涼的嘴唇。

冰涼的手臂。

冰涼的懷抱。

還有冰涼的芬芳。

她穿著白色的護士服,不,是白色的仙女服。她抱著我在雲彩上飛,輕輕地吻我的嘴唇。然後我感到她把瓊漿一樣美味的液體注入我的嘴唇。我張不開嘴,感覺到液體往下流,從我的牙齒縫隙流進去的是一小部分,從我的牙齒縫隙流出去的是一大部分,那一大部分從我的嘴唇外面流到了脖子上、胸脯上、心窩上。那種液體在我的心窩上流動著,火辣辣的,流進我牙齒縫隙裏,進了嗓子的液體也是火辣辣的……

我慢慢睜開眼睛。小影慢慢地消失了。我模模糊糊看見的是一張黝黑、憨厚、驚喜的臉,一嘴廣東普通話跟電影裏面一樣:“醒了,醒了!”

小影徹底消失了。我睜開眼的時候看見自己躺在一個士官的懷裏。這個士官我不認識,他穿著狗頭大隊的迷彩服,光著頭沒有戴貝雷帽。那帽子疊得很整齊,別在肩章裏面。

他憨憨地笑著:“你醒了啊?把我們嚇壞了!”

我感到自己好像在雲裏面晃悠一樣。

這個士官拿著水壺給我灌水——不是水,水沒有這麽辣,我一下子咳嗽出來,吐出一口酒,然後就徹底醒了。

我一看天色已經大亮,下意識地問:“幾點了?”

一個粗獷的聲音說:“11點。”

“啊?!”

我一下子坐起來,腦子都蒙了。這可怎麽辦好啊?這不是徹底壞菜了嗎?我離目標至少還有50公裏,我還得過沼澤、穿叢林,那麽遠的路我現在的時間絕對是不夠了!這個狗頭高中隊一定會跟踢皮球一樣一腳把我踢出新訓隊!

我想站起來,但是身子底下一晃我又坐下了,我這才發現自己在一個橡皮艇上。

我的腳腕又開始疼,但是和先前疼得不一樣,低頭一看,我的鞋子已經脫了,襪子也脫了,裹著從幹凈的迷彩短袖衫上撕下來的布。那種火辣辣的疼和嗓子裏面的一樣。

我再一看自己的上衣已經脫了,心口濕濕的,但是不是水也是火辣辣地疼。

我知道這是酒。

我知道那個士官救了我。

“媽拉個巴子,你幹啥去?”

一個粗獷的聲音在我後面響起。我回頭一看,是個寬廣的背影。他穿著老頭汗衫、迷彩褲,戴著一頂農民用的草帽,頭都不回就那麽鳥氣沖天地跟我說話。

狗頭大隊的?這個士官肯定是,但是他不像啊?狗頭大隊有這麽肥壯的嗎?所以我說前面的包袱抖早了,你們不用猜都知道是誰了,我也就不說了。哎呀,這個教訓我要一直記著!

“我天黑前就得趕回去!不然狗日的高……”我意識到這裏都是狗頭大隊的人,就改口說,“高中隊就要淘汰我!”

“你罵得對!他媽拉個巴子的絕對是個狗日的!”

那個背影把沒有釣上魚的釣竿拿起來:“餌又被吃光了!這是什麽河啊,河裏的魚怎麽都光吃餌不上鉤啊?盡是賠本買賣!”

我以為他是狗頭大隊炊事班的老後勤士官,趕緊說:“班長,謝謝你們救我,我得走了,麻煩你把我送回原來的地方。”

那個士官剛剛想說話,戴草帽的人回頭了。我看見了一張黑得不能再黑的臉,簡直就是我在狗頭大隊見過的第一黑!狗頭高中隊跟他比起來簡直是白人了——後來我這個判斷得到了證實——日後我們狗頭大隊有著名的三大黑臉——第一黑就是我見到的這個,第二黑是高中隊,第三黑是我。我後來激動得不行,跟狗頭高中隊在一起是恥辱,但是跟眼前這個人相提並論簡直是莫大的榮譽!因為我們無比熱愛他,只要他一句話我們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你幹啥去?”那個大黑臉問我。

“我得回原來的地方,我得自己走,我不能作弊,要不高中隊要把我開回去,我不能回去!”我急得眼淚都要出來了,起身一看四周茫茫一片,兩邊都是蘆葦。

我趕緊又說:“趁現在沒人,班長你把我送回去吧,我從原來的地方走!”那個廣東士官瞪我,但是我沒有反應過來自己有什麽不妥。

大黑臉就問我:“我帶你一段不好嗎?瞧你那個腳腕子,怎麽在規定的時間內走回去?”

我說不好。

大黑臉有點兒意外:“為啥不好?”

我說:“當兵的丟分不丟人,大不了明年再來。現在作弊就是贏了也不光彩。”我當時說的是真心話,上天為證,我一直就覺得我的兄弟們、我的小影在看著我,是個爺們兒就不能作弊,不然我算個什麽爺們兒!我怎麽見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