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6

陳一鳴道:“毛先生,請講。”

陳一鳴坐下來以後,畢恭畢敬地望著毛人鳳。毛人鳳拿起會議桌上一副沒有及時收起來的撲克牌,默默地把玩著,卻沒有說話。陳一鳴看著他,不免感到一絲緊張。

毛人鳳擺弄了一會兒撲克牌,順手抓起了其中的兩張牌,舉起一張牌問陳一鳴:“這一張是什麽?”陳一鳴答:“大王。”

毛人鳳笑了笑,又舉起另一張:“那麽這張呢?”

陳一鳴答:“小王。”

毛人鳳笑了,笑得令人毛骨悚然:“還不錯,你還分得清大小王嘛!”

陳一鳴擡頭看了毛人鳳一眼,沒有回答。

毛人鳳笑了笑說:“那麽委座和戴老板—誰是大王,誰是小王呢?”

陳一鳴不假思索地回答:“委座當然是大王,戴老板是小王。”

毛人鳳又笑了,繼續問:“那麽對你來說……誰是大王,誰是小王呢?”

陳一鳴聽了,不覺一愣:“毛先生,您……”

毛人鳳的臉色立刻變得嚴肅起來:“對你來說,戴老板是大王,我就是小王。”

陳一鳴皺了皺眉頭,很不贊同地低下頭來。

毛人鳳說:“怎麽?我說得不對嗎?”

陳一鳴遲疑了一下,終於擡起頭來:“毛先生,您的話……在下有點不明白。對全體國民和國軍將士來說,只有委員長才是最高領袖。”

毛人鳳望著陳一鳴,神秘地笑了:“對,沒錯!你說得沒錯!”

陳一鳴問:“可是我聽不明白毛先生剛才說的—關於大王和小王的說法。”

毛人鳳聽罷,表情一下子變得嚴肅了:

“哦,像你這樣的聰明人,難道還會不明白?我問你,你現在是誰的部下?”

陳一鳴回答:“是毛先生的部下。”

毛人鳳突然冷笑了:“哦,你還知道啊!可我看你已經忘了你自己是誰了!”

誰知陳一鳴聽了,突然站起身來,臉上的表情不卑不亢:“毛先生,在下一直牢記—自己是中華民國國民革命軍人,更不敢忘記自己肩負的職責!”

對陳一鳴的回答,特別是對於陳一鳴的表情,毛人鳳感到有些驚愕。他真正要說什麽,陳一鳴又說話了:“毛先生,您今夜前來,恐怕不只是為了這兩張撲克牌吧?”

毛人鳳愣了一下,突然笑了:“不錯,不錯!毛某確實是為了一件重要的事情而來。”

陳一鳴隨即松弛了一下,坐了下來:“毛先生,您有話請直說。”

毛人鳳笑了笑,故意顯出很不在意的樣子:“陳中校,我聽說……何總司令給你許下了承諾,準備你來組建美援的傘兵團—可有此事?”

陳一鳴聽了不禁一愣,想了想,又鎮定下來:“毛先生的消息可真是靈通啊!毛先生,確有此事。我知道這件事肯定瞞不過軍統,我本來準備明天去當面向您匯報的。只是,委派一鳴組建傘兵團,不僅僅是何總司令的意思,也是委座的意思。”

毛人鳳的臉上頓時現出了不快:“怎麽,陳中校,你搬出委員長來,是要嚇唬我?”

“不,豈敢,陳一鳴豈敢這樣!”陳一鳴說著,站了起來。

毛人鳳望著陳一鳴寬厚地笑了笑,擺擺手:“陳中校,你請坐!你現在是大英雄了,深受黨國和委員長的重視,你現在還有什麽可不敢的。其實,你的膽子已經很大了,這不,已經能搬出委員長來嚇唬我了。”

陳一鳴聽了,不禁一驚,他鎮定了一下自己,不軟不硬地回答:“毛先生,一鳴身為軍人,當以服從命令為天職。委員長是在下的校長,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一鳴自當為校長分憂,肝腦塗地,在所不辭,請先生不要誤會!”

毛人鳳聽了,不禁帶有諷刺地鼓起掌來:“慷慨激昂,慷慨激昂,陳一鳴中校的言辭實在是精彩,不愧是黃埔的高才生、天子門生!不過,陳中校也別忘了—你曾經是我軍統息烽集中營的囚徒!如果不是戴老板看重你,在集中營裏面碾死你比碾死一只螞蟻還容易!”

聽毛人鳳這樣說,陳一鳴的眼裏幾乎要噴出火來:“毛先生,我做過軍統的囚犯不假,可我已經用行動證明,我是忠誠於黨國,忠誠於委座的!”

毛人鳳卻問:“可是你忠誠於團體嗎?!”

陳一鳴道:“團體?”

毛人鳳解釋:“就是你所在的團體—軍統!”

陳一鳴愣住了,不知道該怎樣回答。

毛人鳳盯著陳一鳴,繼續問:“怎麽?你不敢回答?難道不該忠誠於軍統嗎?”

陳一鳴聽到這兒,終於憋不住了:“那麽請問—毛先生,軍統把我們當作人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