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生死

殺人對在登州城頭守城的鄉勇來說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哪怕他們要殺的是窮兇極惡的叛軍亂兵。

但最終他們還是開始嘗試殺人。因為不殺人就會被殺。不反抗,等待著他們的就是一場屠戮。

他們沒有選擇!只有奮起反抗才有一線生機!

鄉勇們把檑石搬起重重砸下去,看著一張張輪廓清晰的臉被砸的血肉模糊,不少人胃裏都翻江倒海起來。

惡心,真的惡心。白色的腦漿混著殷紅的鮮血,實在令人作嘔。

一些人甚至直接吐了出來,鼻涕眼淚糊了一臉。

但有一人卻是個另類,他非但沒有惡心嘔吐,甚至毫不停歇的搬起檑石朝城下砸去。

他就是吳老九。

就在幾日之前,他所在的紅螺村被叛軍洗掠屠戮一空,妻子女兒全部慘死。

吳老九因為外出捕魚才逃過一劫。

從那刻起吳老九就發誓一定要替妻子和女兒報仇。

他要活下去,活下去替慘死的妻子女兒報仇。

強忍著心中的憤怒和悲痛,吳老九連夜趕往登州城,向登州府的父母官知府袁惟泰稟報了這一事情。

知府大人當即下令將登州府附近漁村的漁船全部焚毀,並疏散一應漁民。

這些漁民雖然沒了漁船,但好在保住了性命,比之紅螺灣的漁民實在是幸運太多了。

可如此一來劉良佐劉澤清所部叛軍無法湊足船數浮海出逃,便殺向登州城想要屠城泄憤。

所有人都感到惶恐不安,唯獨吳老九很鎮靜,甚至鎮靜之中有一絲期待。

他終於有機會給慘死的妻子女兒報仇了。

知府大人發動鄉勇上城頭守城,吳老九自告奮勇。

知府大人需要一個人替他呼喊傳達命令,吳老九主動請纓。

雖然明白自己很可能死在城頭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但吳老九絲毫沒有懼意。

因為他已經孑然一身,一無所有,沒啥好怕的了。

殺一個賺一個,殺兩個賺一雙。

人死鳥朝天!

叛軍士兵攀城的速度很快,他們在土丘上放上排梯,如同蝗蟲一般拼命朝上攀去。

鄉勇們的守城經驗不足,不會使用狼牙拍、夜叉擂等大型守城器械,只能一次次的搬運檑石、滾木砸向這些亂兵。

雖然不斷有人被砸中跌下梯子,但還是有人借著機會登上了城頭。

他們拔出咬在口中的單刀,肆意的朝身旁的鄉勇們砍去。

在這些亂兵眼中,眼前的鄉勇就是一群任人宰割的豬羊。

越來越多的亂兵沖向城頭,鄉勇們則下意識的朝後退去。

雖然他們手中有剛剛領到的刀槍,但沒有人敢主動上前與亂兵搏殺。

在死亡面前,近乎所有人都選擇退縮。

這個時候吳老九站了出來。

他攥著一杆長槍向前刺去,將幾個突前托大的賊兵像穿糖葫蘆一樣穿在一起。

這幾個賊兵本來在放聲大笑,突然被刺了個透心涼,笑容戛然而止。

吳老九一腳踹向最當前賊兵的胸口,將長槍拔出繼續殺賊。

他此前從未使用過長槍,當下全憑一股狠勁。

偏偏他的這股狠勁震懾住了不少賊兵。

這些方才大肆殺戮如入無人之境的亂兵面面相覷,都警惕的望著眼前的這個瘋子。

吳老九現在確實當的起瘋子這個稱號。

只見他披頭散發,滿臉血汙,雖然不是他的血,但給人一種十分可怖的感覺。

這麽一尊煞神擋在面前,誰也不願意做那個沖在前面的倒黴鬼。

一時城頭的局勢竟然稍稍穩住了。

那些鄉勇見吳老九一個人就擋住了十幾名叛軍士兵的推進,直是感到難以置信。

漸漸的有人上前與吳老九並肩作戰。

不會用槍?沒關系,可以現學!

不會用刀?沒關系,可以現學!

不會用茅?沒關系,一樣可以現學!

雖然他們的動作可能不標準,雖然他們的力道可能不足。但那又有什麽關系呢,只要能夠殺人便足夠了。

“鄉親們,殺光這些亂兵!保衛家園!”

不知是誰先喊了一句,鄉勇們紛紛振臂響應。

他們畢竟人數上有優勢,雖然搏殺技巧不如這些兵痞,但也把陣線向前推進了不少。

亂兵們被擠到垛口處,已是退無可退。

在一名把總的帶領下發起了反擊。

照說這些亂兵手中只有一柄單刀,奈何不了擁有長槍長矛的鄉勇。

可在亂兵搏命的攻勢下,最前面鄉勇的心理防線再度被攻破,紛紛抱團四散。

此時出現了一個缺口。

利用這個缺口,亂兵又殺了回來。

如此來來回回撕扯了好幾次,雙方殺得難解難分。

可隨著登上城頭叛軍數量越來越多,鄉勇們漸漸支撐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