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路振飛

朱慈烺倒也不意外,淡淡笑道:“勞煩老伯前面引路。”

那門官連稱不敢,弓著身子走在前面。

朱慈烺振了振袍服,跟在了後面。

劉傳宗和趙信對視一眼,亦跟了進去。至於其余護衛則在衙門外等候。

這巡撫衙門的布局與一般縣衙、府衙大同小異,都是前衙後院的格局。

前衙是供巡撫處理公務的,後院則是巡撫起居生活的地方。

稍有不同的是,這巡撫衙門前衙中辟有一小校場,四周兵器架子上擺放著各式兵刃。

朱慈烺知道明末衛所制度崩壞,衛所軍戶逃籍嚴重,留下的也多是被各級軍官層層壓榨,成為了他們的佃戶,毫無作戰能力。

明末真正有戰鬥力的便是邊軍,也就是募兵。在這些邊軍之中,戰鬥力最強的便是總兵、副將的家丁。這些人是將領的私兵,作戰時最為勇猛,但也存在著只認將領不認朝廷的問題。

遼鎮、左鎮皆是如此。

除了武將統率的邊軍,總督、巡撫的標營也是一支頗有戰鬥力的軍隊。

便說這淮安巡撫路振飛標下,就有一支能征善戰的標營,兵額在一千人左右。

如今山東大部都被闖賊控制,與山東毗鄰的淮安府自然能夠感受到壓力。

路振飛平日裏不但組織鄉勇訓練,更是將這一千巡撫標營士兵錘煉的如銅鑄鐵打一般。

朱慈烺相信,若是闖賊真的派出一支偏師圍攻淮安,路振飛是有一戰之力的。

門子帶著朱慈烺一路穿堂過院,在一垂花門前停了下來。

他微微欠身,面上堆笑道:“我家老爺便在這院子正屋中,進了這門便是後宅了,便只公子一人進去即可,余下這兩位爺還請在外面稍候片刻。”

此話一出,劉傳宗急了,他的工作就是侍奉太子,自然不能離了朱慈烺左右。

趙信也極為不滿,他是東宮侍衛長,若他也不在朱慈烺身邊,太子的安全由誰來保證?

朱慈烺見二人怒目圓睜,雙手向下壓了壓。

“你二人且在外面等我好了。”

說罷朱慈烺從劉傳宗手中接過一個包裹,徑自穿過垂花門來到了後宅。

後宅是由幾個獨立的院子組成的,按照那門子所說,淮安巡撫路振飛就住在這一進門的跨院中。

朱慈烺走到正屋前定下步來振了振袍服。

他正要敲門,便有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啟開了門。

朱慈烺定睛瞧去,只見此人頭戴烏紗,穿著一件雲雁補子服,腰間系著革帶。

他心道此人大概就是路振飛了。

此時路振飛以右僉都禦史總督漕運,兼巡撫淮安,這雲雁補子服恰與正四品的官階相對應。

誰料路振飛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泣不成聲道:“臣漕運總督、淮安巡撫路振飛拜見皇太子殿下。”

朱慈烺心中直是疑惑不已,他印象中並沒有見過此人,為何對方連自己身份都沒確定就俯身叩拜?

但轉念一想,路振飛是做過右僉都禦史的,也算是大員了,或許在京時與自己見過。畢竟朱慈烺穿越是在崇禎十七年,在此之前東宮見過路振飛也有可能。

路振飛顯然讀懂了朱慈烺的疑惑,解釋道:“臣崇禎十六年陛辭時曾見過殿下。”

朱慈烺算是認可了這個說法。

崇禎帝十分疼愛他這個長子,不論是議政還是接見臣子,大多會讓朱慈烺待在身邊侍奉。

路振飛既然在崇禎十六年赴淮安上任前入宮陛辭,那麽見到過朱慈烺也就不難解釋了。

只是朱慈烺並沒有繼承這段記憶罷了。

朱慈烺趕忙把路振飛扶了起來,感慨道:“皓月公,孤領天子旨意赴南京監國,今路過淮安,特來一見。”他頓了頓道:“闖賊圍困京師,天子下旨命孤前往南京監國,孤怎敢違命?所幸突圍成功,先至津門,再乘船走海路至海州,又歷四五日方至淮安矣。”

路振飛見太子知道自己的別號,並以別號相稱直是激動不已,但一想到聖天子仍被困於神京便哽咽道:“敢問殿下如今神京形勢如何?”

朱慈烺知道他是在擔心崇禎帝,只嘆了聲道:“神京已危若累卵矣。”

在原歷史中,四月初八路振飛就會得到神京淪陷、天子殉國的塘報,估計在這個時空也差不多。

朱慈烺當然不會提前把這個結果說出來,反正再過最多十日,消息便也該到了。

“臣不能為陛下分憂,直該萬死!”

路振飛又是一陣捶胸慟哭。

朱慈烺對此還是頗為感動的。若是人人都像路振飛一般,大明怎會走到如今這般山窮水盡的地步?

他安慰道:“皓月公此言差矣。孤聽聞皓月公在淮安練兵數萬,皆是可戰之兵。今闖賊雖圍困神京,然勤王之師紛紛奔至畿輔,破賊指日可待矣。”